陌笙箫欲要转过身的动作硬生生被这句话给卡住,她抬首望向聿尊,“谁告诉你的?”
男人的潭底波澜不惊,却隐约有种哀痛顺着眼里的阴戾透出来,“笙箫,我原以为,你虽然恨我,却不会牵扯到孩子身上,我想着,有一天醒过来,你会和我说,你有了我的孩子。你哪怕对我再怎么恨,也会把自己的孩子留下来,我没有想到……”陌笙箫鼻尖酸涩难止,“你还妄想着我给你生孩子?”
“他也是你的骨血。”
“和一个仇人生的孩子,我怕我每时每刻见到他都会想起你,都会记起对你的仇恨,是,他是我的骨血,那我也情愿将这骨血抽干净,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瓜葛,更别说是孩子,聿尊,你阻止得了我一时,可孩子在我身上,你还能将我绑起来不成?”
聿尊没有再说话,她当真恨他到如此地步,连个孩子都要一并扼杀?陌笙箫抬腿要走,脚一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药盒。她弯腰迅速地拾起,转过身将盒子打开,匆匆忙忙按出几粒药丸往嘴里面塞去,她已不管不顾,聿尊将她逼到这条绝路上,她这辈子都不能好好的生,不可能再让孩子见到他们水火不容地厮斗。聿尊想着她的话,回过神时,陌笙箫已将药丸塞进嘴里。男人伸出大掌掐住她的脖子,笙箫用力将药往喉咙里面咽,他一个箭步上前,手腕处凶狠的力道将陌笙箫直逼向后,她脚后跟撞在床上,整个人就势栽倒,聿尊两腿分别置于陌笙箫身侧,五指扼得她喘不过气来。“吐出来!”
男人语气狠戾,笙箫被他掐着脖子不能动,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她小脸通红,聿尊手指收拢,陌笙箫仿佛能听见脖子就要被他捏断的挣扎声,她痛苦地闭上双眼,两只手抓着聿尊的手腕。“给我吐出来!”
陌笙箫摇了下头,聿尊见状,眼里一道暴戾闪过,手里的劲道更为加重下去。笙箫十指紧掐着男人的手臂,铺开的短发被压得凌乱不堪,陌笙箫已尝到喉咙口的苦涩,就是咽不下去。聿尊左手擒住她的下巴,两根手指轻松撬开她的嘴,笙箫只感觉牙关发酸发麻,聿尊动作迅速地起身,他一手拎住陌笙箫的领子,另一手按住她颈后,将她的胸脯压在床沿,强大的冲击力使得笙箫不得不张开嘴,将里头的药丸全部吐了出来。聿尊松开手,站在床前冷眼睥睨。笙箫右手紧按住胸口,她干呕得厉害,脸色泛白至透明。待到稍稍平复后,陌笙箫这才撑起身子,一双眸子正对聿尊,“我告诉你,我是怀孕了,我也早就知道,聿尊,但是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他在我的肚子里,就像你当初强行将我留在你身边一样,你没有改变这个事实的能力,我说了不想要他,你就算每天都将我绑着也没有办法。聿尊,难道你还能防着我走路不摔跤吗?难道,你还能防着我不会在不经意间撞到边边角角吗?”
望着聿尊愈渐冷下去的俊脸,陌笙箫擦了擦嘴角的苦涩,“你也有怕的时候?聿尊,你若想要,甘愿为你生孩子的女人随便一抓都是大把,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想要什么?你要怎样才能生下这个孩子?”
陌笙箫精疲力尽地瘫倒在床上,她昏昏沉沉,身子开始不适,方才那通争吵已耗尽她全部气力,“我想要陶宸活过来,你做得到吗?我们离婚之后的日子里,我想我不曾再见过你,你做得到吗?你给过我的伤害,我想要抚平,你又做得到吗?”
聿尊虎口处酸麻,他睇着笙箫的侧脸,她至少没有说,她希望她这辈子,从头开始就没遇上过他。是不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这辈子就别想再去挽回?陌笙箫的手,他救不回来,陶宸死了,他也做不到令他活过来,他遇上笙箫,并且不可自拔,他也改变不了命运的齿轮,可若让他就此放手,死都不可能。聿尊情愿活在折磨与被折磨之间,也做不到指尖那细微的松动。笙箫捂着嘴剧烈地干呕,连番折腾后,她躺回床上,难受地屈起双膝。何姨缩在楼梯口,竖起双耳听着楼上的一举一动,她有些后悔将这件事告诉聿尊,但陌笙箫无异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何姨更加做不到视若无睹。门外传来铃声,她急忙出去将徐谦迎进来。徐谦上楼时,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勉强坐在床沿,气氛剑拔弩张,随时都有一触即燃的可能。他走过去,将医药箱摆在床头柜上。陌笙箫抬起视线,方才平静下去的情绪再度激动,“我说了不要看医生,聿尊,你休想我替你生下这个孩子。”
“她怀孕了?”
徐谦插话进来。聿尊望着陌笙箫,并未说话。“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我就那时候碰过她一次。”
“这么说来,还是一举命中。”
陌笙箫不着痕迹地蹙起秀眉,她脑中划过一道惊雷,仿佛捕捉到了什么般垂下了眼帘。“你叫我来做什么?她要不要生孩子我可管不着。”
聿尊心里始终有隐约,“还记得我受伤回白沙市的那晚么?她当时胸前的伤很重,送进你抢救室的时候,那么多药下去,我担心这个孩子……”徐谦挑起了眉尖没有言语。聿尊见他神色冷凝,心里不由咯噔下,“不行吗?”
“这个,确实难说,我没有把握说那些药不会对孩子有伤害,尊,你们还年轻,要按我的专业,我会建议把孩子拿掉。”
“不可以!”
聿尊想也不想便拒绝。陌笙箫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尖针给刺了下,她原先就是打着不要孩子的主意,如今听了徐谦这样说,反而难受的鼻翼间酸涩难止,竟莫名地想哭。“聿尊,你听见了吗?就连老天爷都不想将他留住,你还能逆着天意不行?”
“徐谦,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留住,不论花多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只有聿尊自己知道,倘若他失去孩子的话,陌笙箫今后定然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你想别的办法也行,替我保住他。”
笙箫螓首,目露难以置信,“你这是在拿孩子当赌注吗?”
“尊,你还是考虑下吧。”
徐谦始终皱着眉头。“用不着考虑,我要他。”
陌笙箫精疲力尽地躺在床沿,聿尊走过去,拦腰将她抱上大床,“徐谦,她发烧了。”
男人望着笙箫白纸般透明的脸色,他摇了下头,“投到你们手里也是造孽,”徐谦拿来温度计,将它放在陌笙箫腋下,“他尽管还未成形,却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由于笙箫怀着孕,聿尊又态度鲜明地说要保住这个孩子,徐谦用药时十分谨慎,“这两天多喝些白开水,还有,孕妇的情绪尤为重要,最为忌讳的就是抑郁寡欢。”
陌笙箫头上贴着退热贴,徐谦收拾完药箱便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