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忠不打算开城门与朱棣正面冲突,只要燕王不进来,那种火器就伤害不了他。
自古正不压邪,燕王是反贼,只要把燕王耗在这里,等朝廷派大军前来,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北平城给淹了。
朱棣也猜到了这一点,当他到达怀来城外的时候,从北平城开拨出来的另一支队伍也到了,全是普通的老百姓,大家聚集在一起,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等着。
城墙上,出现了不少燕军,一场认亲大会开始了,有人喊“爹”,有人喊“二丫他娘”,还有人喊“大哥!”
百姓们也激动起来,双手拢着,高声地喊,“石磙啊,你别和燕王打了,燕王是有雷神保佑的啊!”
“朝廷无道啊,那些当官的想贪污**,怕王爷像太祖爷一样剥他们的皮,就要把王爷往死里整!”
“皇上不孝啊,太祖爷龙驭宾天才几天,皇上就要叔叔们的命,儿啊,你不要当这帮凶!”
宋忠一看,头都大了,燕王果然狡诈,幸好他留了后手,他有自己的人,只要他的人盯着,这些燕军不听令,也得听令。
朱棣骑在马上,目光阴沉地看着城墙,没有说话,他就在大炮旁边,马儿似乎有些不安,不停地打着响鼻,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
朱高燨朝城墙上成排的燕军看去,见他们的身后均是南军,刀枪比在他们的脖子上,离得很近,他连那些燕军们脸上凄哀的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城下的老百姓们,此时不敢再吆喝了,人人都紧张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在城墙上,一个在城墙下,明明彼此能够看到,却好似隔了一道生死线。
“城墙下的老百姓们听好了,你们和燕王站在一起与朝廷作对,是诛九族的罪。本将乃是朝廷派来讨伐燕王的都督,现在你们的亲人在本都督的手里,只要你们杀一名燕军,本都督就赦免你们的亲人!”
宋忠一举手,所有的燕军都被南军推着朝前走了一步,随时都有可能被推下城墙的可能,那些燕军的脸上血色全无,一片苍白之色。
城墙下,有妇人哭出声来了。
宋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目光锁定朱棣,“王爷,邪不压正,当今皇上乃是太祖皇帝昔日立下的储君,是奉遗诏继位,哪怕您是太祖皇帝的血脉,揭竿而起,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朱棣的脸色铁青,宋忠这一招,捏住了他的死穴。他之所以将这些老百姓们带来,原是防备宋忠蛊惑燕军拿这些亲人们与死磕。
他担心宋忠骗燕军,说他杀了燕军的亲人。
这一招,从宋忠专门将燕军收编为一队,他就预防上了。
果然,燕军到了宋忠的手里,是进可攻,退可守,为刀俎为鱼肉,可以随心切换。
“找死!”朱高燨也来了火气,他转过身,朝老百姓们拱了拱手,“父老乡亲们,吾乃燕王第四子,小子在此向父老乡亲们保证,今日这一仗,我燕王府绝不向曾经追随过我父亲的军士举起屠刀,也绝不会允许南军伤害他们,诸位,可愿相信我父子?”
不相信还能有别的路可以选择吗?
人人都很茫然,而又非常凄凉地看着朱高燨。
这一刻,朱高燨的心被触动了,除了义愤还有怜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曾经,百姓苦不苦,与他有毛线关系?
这一刻,他却无法直视这些百姓,他们穿着最褴褛的衣衫,满脸菜色,亲人的命被捏在别人的手里,他们除了悲痛,似乎别无选择。
在蓟州城外埋炸药,布置连环雷的时候,他心头满是兴奋,能够帮他的爹拿下蓟州的想法令他无暇他顾,可是看到一条条人命随着一声声炸响消失,他愧疚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