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立这才进了诊室,他对医生的态度一向不错,“何医生,你们先去忙吧。”
何医生“诶”了一声,说了个“好”字,带着三名小护士,出了诊室。
裴立就坐在诊疗床边,申璇依旧趴着。
申璇一如往常看到裴立一般,很恭敬,“爷爷。”
裴立笑了笑,他有些胖,头上的发很短,贴着头皮,但是银发如碎薄的雪末,却因为显得健康的红光满面而让他看起来并不那么衰老,反而透着岁月磨砺下来的一种睿者之仪。
“阿璇,你在这个家里过得苦,爷爷是知道的。”裴立看着申璇,手掌便移到她的后背,替她拍着背,“今天听着阿凯给你打电话,我才想起来,阿璇~”
裴立声音一涩,“你有三年多都没有回过海城了,想家吧?……等这段时间养好伤,就接家里人来g城玩,或者爷爷陪你回海城去看看你的家人,好不好?但是阿璇,你现在是我们裴家的媳妇,这边也是你的家,知不知道?”
申璇趴在床上,抽动着哭泣,她怎么能不想家?那里住着那么多爱她的人,她听着拍着自己后背的老人说,“阿璇啊,爷爷是来给你道歉的。”
申璇突然一怔,以为听错,脑子里拼命倒带,倒带,回放,再回放,没错,爷爷说,来给她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因为冤枉了她吗?可是证据确凿啊,她不相信爷爷是觉得她没有参与绑架。
抬起头,“爷爷~我没有,我真没有。”
裴立左手拿着佛珠停止拨弄,右手抬手,拂着申璇的额头,这双苍老的手,摸着她的头顶,像曾经申老爷子摸过她的发顶一样,充满慈爱,“阿璇啊~”
“诶~”申璇心酸难抑。
“爷爷今天这样做,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若是没有外人在场,爷爷是断断不可能让你婆婆这样打你的。”说到这里,裴立又叹了一声,“你这几年忙着锦程的公司,这座宅子里的东西又知道多少?”
“你以前是见过你二爷的,那是我的亲兄弟啊,可是几十年前分家的时候,我们差点把对方杀死,你可知道今天这一顿板子,爷爷是已经尽力了~”
申璇心惊,看着裴立眼中的那些忽明忽暗的内疚,她咬着唇,呜了一声,“爷爷……”
裴立的声音一直都算和缓,他叹声的时候,透着无奈,“阿璇,裴家有裴家的难处,不是因为你曾经伤过锦程,爷爷就不心疼你,若说开始的时候,爷爷看你不顺眼,那一定是有的。可这些年,爷爷也不是瞎子,爷爷就是心疼你,才用了家法,你二爷是巴不得把你往警察局送,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现在把大房的生意经营得好,他就巴不得把你除掉。”
申璇点点头,“我知道,白珊的妈妈说要把我送警察局的时候,他就站起来,想同意,可是爷爷,我不怕去警察局,我没有做过!”
裴立淡笑,“所以啊,我一直都说,你这丫头,骨子里就有那么一股劲儿,这股子劲儿爷爷怎么看,怎么满意。但是阿璇,去了警察局,就不是我们裴家说了算了,爷爷是有无数的路子可走,但省公安厅的一把手现在是他们白家操持着,爷爷就是要打个招呼,也不是一两分钟的事,怕是等把你弄出来,人都毁了。”
申璇不可置信的望着裴立,唇瓣无法闭合,她想不到的是,挨顿板子里面的学问还有这么多,是她太少管家里的人际关系了吗?
裴立又道,“你不能什么事,都争个对或者错!要学会保全自己,你保全了自己,才能办法查到害你的人,你把自己给毁了,害了你的人就得意了,你知道吗?”
申璇知道,爷爷这是相信她啊!爷爷居然是相信她的!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感觉来得更是畅快淋漓。
可爷爷说得对,她太计较了。
裴立抚了一下申璇有些散落的发丝,给她顺在耳后,像她的亲爷爷一样细致,他淡淡道,“你不要恨锦程,其实他同样清楚这各中厉害,若真是恨不得你去死,他就不会当时打断你二爷的话,更不会同意执行家法,也不会在你二爷提出裴家家法二十杖的时候,以那么快的速度把你抱走。他不把白珊稳住,白立伟就会心理不平衡,白家的人一不平衡,就会把气往你身上撒,阿璇,有些事,不是你表面上看得那样简单,锦程没你想的那么绝情,那个时候家里任何人都可以出来袒护你,独独他不能,因为我们手上没有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惹恼了白家的人,闹起来,是你吃亏。虽然我不能说他是一个好男人,或者保证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但是他对自己的家里人,一定是维护的。”
申璇在思忖着裴立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包括他的语气和措辞,比如那些裴锦程的举动,他果真想得那么周全吗?
又比如后来那句“虽然我不能说他是一个好男人,或者证他在外面有没有女人。”
申璇觉得心里咯噔一跳,爷爷是来暗示她什么吗?
“你看吧,不该想的,你又去想,该去想的,你又不想,真是,是不是妇人家都是你这样的?哎~”裴立这话说起来,倒有几分纵容的宠溺在里面含着。
申璇面上一红,被爷爷窥破了吗?“我,我,我又没想什么。”
裴立佯作生气的“哼。”了一声,“我可是看了你三年多啊,你心里想着什么,我还是能看个大概的,看你那开始感动,后来疑窦丛生的模样,就知道你把话的意思全集中到后面去了。”
“爷爷~”
“我还说错了?”
“……”申璇不吭。
裴立见申璇不再作声,沉虑须臾之后,用一重极闲散悠慢的口吻跟申璇说,“我们每个人,在一定的年纪,都会犯一些错,有些错可以说,知错就改,失败乃成功之母,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有些错,一旦铸成,就成了永恒……阿璇,爷爷有一个要求。”
申璇有一种非常矛盾的预感,她有些不敢应裴立的话,可一直对裴立听从惯了,便道,“爷爷,您说。”
裴立闲散悠慢的口吻好似已经跑远不知所踪,这时候的神情肃然非常,“不管如何,不管如何。”他重复两次后,像在说一个不情之请,“阿璇,你必须答应爷爷,不能跟锦程离婚。”
“爷爷?!”申璇的眸子明亮璀璨,又有水光,盈盈中透着雾气,雾像一层层的悬疑,让人拨不开,吹不散,她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爷爷要跟她提这样的要求。
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