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队长胖脸就有些放光,“卑职不敢,这两个匪类,男的是本地白水村人,姓高,人人都叫他高长子,天地会匪,前些年长毛起事,他跑去附逆,早先听闻去了南京,谁知道跑回来了,这不合该作死么?也是九千岁圣明,福气万万丈,大人福气千丈,卑职今早就得了信,也不及禀告大人就点了人去,这才擒住此逆。”
白水村王保长一听就苦了脸,村里出了这等事他竟然不知道,专员大人可不知道要如何申饬,怕撤职查办都是有的,看了关队长一眼,心里这个骂呀,本乡本土的,你他妈这不坑我吗?
叶昭笑了笑道:“敢情摄政王他老人家的福气用来抓这么个小毛贼?”
关队长笑容一僵,惶恐的道:“卑职说错了,说错了,但卑职们行事,事无巨细大小,总有他老人家神力庇佑,所以说,沾了他老人家的福气也没有错。”
叶昭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可在这个年代,有时候为了凝聚人心,将领导人神化似乎不可避免,而且是下面人自己给神化,乡下人也信这个,就算百多年后,开国巨人刚刚去世时,农村不还流传着主席去阴间带兵打仗,这才召了几员大将一起走吗?而且很多人对此深信不疑。
其实不仅仅是东方,西方亦然,现时战争年代,对名将的崇拜情结同样是凝聚军心的最佳动力,不然拿破仑又如何称帝?要知道他同统治欧洲的王族们可沾不上任何关系,到了他横空出世,波拿巴家族才成为欧洲具有高贵血统的王族之一。就算到了二战时,将领的神化也不可避免,只是更加含蓄而已。
“好了好了,怎么还绑了两个?”叶昭微微蹙眉。
关队长躬身道:“是,还有个娘们,说是他老婆,好像是南京人,铁了心跟着这小子,爹娘都不要了,跟着跑来了延平。”
叶昭就一笑:“敢情还是自由恋爱。”转头对红娘笑道:“跟咱俩一样。”
官场规矩,上官问话旁人自不会插嘴,而红娘就更不会吱声,突然听叶昭来了这么一句,又好气又好笑,这都摄政王了,权势滔天,可还是一张嘴就没个把门的。但被叶昭一句话勾起两人认识时的情形,又不免心里一阵甜蜜,谁能想到这个被自己误打误撞抓了的小坏蛋会是自己的克星冤家?刚刚认识他时可真没把这小白脸看在眼里,还戏耍过他呢,谁知道现在被他肆意欺负,也算现眼报吧。
“带过来吧。”叶昭做了个手势。
关队长急忙对那边民团兵勇招手:“把人带过来!”
几名练勇随即推推搡搡将那对儿小夫妻推了过来,又将两人按着跪在泥水中。
男的二十多岁模样,个子极高,瘦竹竿一般,不亏叫高长子,女的倒也娟秀,只是衣裙脏兮兮的,更一脸惊惶,就好像受惊的小鹿,可不是,这年头长毛落在民团手里,那下场有多悲惨可想而知。
高长子在泥水中用力磕头,很快头发和辫稍就沾满了泥污,他大声道:“大人,附逆的是我,跟她没关系,她是南京寻常人家女子,是良民。”
关胖子一瞪眼睛:“狗屁良民,就南京那地界儿也有良民?妈的良民早被你们长毛匪杀光烤肉吃了吧?”
叶昭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关胖子忙闭了嘴。
叶昭问道:“你回延平作甚么?不怕砍头么?”
高长子惨然一笑:“我什么没见过?可是现今成了亲,她,她又有了我的种儿,我就起了糊涂心思,想过安生日子,听人说,老家这边儿没了兵患,又能吃口饱饭,所以就猪油蒙了心,琢磨着带她回来过日子,本来是想在邻县落脚,可最后还是想回家看一眼,就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我死不足惜,这些年手上也沾了人命,早就该死的,本来也没想有个善终,能和小翠儿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是死也值了,只是……”高长子垂泪看向他妻子,眼里全是悲痛:“小翠儿,我对不起你,你,你要好好活着……”
小翠儿一个劲儿摇头,眼泪刷刷的落,她想自尽,免得遭受屈辱,可偏偏肚子里又有了孩子,丈夫跟她说要她好好活着也是为此。
关胖子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看你是乔装打扮,来刺探消息的吧?”
黄乡长抻了抻关胖子衣袖,看得出,专员大人有些不悦了。
叶昭看着两人,眼见不是作伪,微微点头,心说倒是自己忘了这茬儿了,现今南朝强盛,有祖籍于此思归的太平军、天地会亦或伪王各路勇兵怕不在少,而且有一就有二,这样的例子怕越来越多。
琢磨着叶昭就道:“起来吧,关队长,给他们解绑。”
关队长一呆,但不敢说什么,挥了挥手,那边民团练勇不情不愿的给两人松绑,其中一名练勇还趁机在小翠儿身上摸了两把,小翠儿脸通红,却不敢说话。
“你这狗爪子不想要了么?”叶昭声色俱厉,第一次对小兵发了火,虽然知道自己部下良莠不齐,尤其是整编时间不长的民团,又是这种小地方,就更不可能水清了,但在自己面前,又哪里见过这种胆大包天不规矩的兵勇?
十三和众侍卫都吓了一跳,第一次见王爷发这么大火,立时就有侍卫过去将那练勇按翻,一柄军刺搁在了那练勇手腕上,凉嗖嗖寒气彻骨,练勇的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哭爹喊娘的求饶。
其余练勇不知所措,却被几枝步枪对着,忙不迭都扔下了手里的刀棍。
“大人,大人不可啊!”黄乡长回过神,急忙连连拱手。
叶昭哼了一声:“送县按察分司,猥亵调戏良家妇女论罪,民团成员,罪加一等。”
“是乡长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叶昭又哼了一声:“刘登焕办的好差事!”黄乡长听到,就是一呆,刘登焕乃是福建巡抚,这位专员大人说是省城下来的,难道还大过巡抚了?话里竟然隐隐有申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