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怎么能不好?他都恨不得把她疼化了,她说甚么就是甚么,哪里敢去嫌弃那手帕的寒酸。
这个女人可抠门,其他姑娘都给相好的王公世子们送西洋挂表、送玉指环、送胸针,她却从来不送,也不要他给她的一厘银子。问她,她就刻薄损人:“你个不得宠的瘸腿皇子,不存着点儿私房钱,将来跟着你喝风呐。”
但总是要送呀,不然哥儿几个酒桌上问起来:“诶,她给你送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面上如何过得去?
这就送了。连绣样儿也问人借,舍不得花几个铜板去买。这样不吉利的花,美丽绽放一瞬就凋谢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借给她。她倒还当成了宝,说甚么这样的美丽才是最永恒。好吧,既然是她喜欢,他也就由着她,被她那句甚么“一点儿尘埃也不染,一点儿铜臭味也不带”诳服。
自古烟花多薄情,本猜她应与自己逢场作戏,不料她一口一句“将来我们、将来我们”……听一次两次没甚么,听多了难免就当成了真。
从医铺里出来便抚着肚子,眉头愁得不成样:“怎么就怀上了呢……怎么就真怀上了呢……阿泰,我还不想生……”
他把她揽着,极尽了言语安抚与保证,渐渐把一应的身家都交予她放贷,在圈子里俨然像是一对夫妻往来。静悄悄瞒着她种了一院子的昙花,盼望着等花开满院那夜,然后开口对她说娶要她。反正她从最初就是自己的,反正他一个不得宠的瘸腿皇子,一早就被父皇打发出去另辟了府邸。
真好,她却在说完那句话的一个月之后忽然凭空消失了。卷了他所有的钱财,只在桌上留了那副绣了一个月也没绣完的手帕。边角上一朵昙花浅绽,花瓣曲卷而妖娆,似她卑鄙的灵魂。
疯了一般打听她,拿着手帕问快活楼的姐妹人去了哪儿。一个姑娘说:“早先就一直在问,问什么东西能暗示一个人的美丽太短、怕无心无情。问我,我也不晓得,随口和她说了句昙花,这就见她绣上了……”
原来她并不是不懂,一早就在向他暗示了。她步步为营,甚么视金钱如粪土,甚么满满的真心爱你,原来觊觎的却是他的全部,钱财两空。怪只怪他太傻,不,他本非善人,能在那深宫之中隐忍挣扎的皇子从无善人,怪只怪独独对她太真。
天晓得她卷了恁多银子藏去了哪儿,天晓得她把他们的骨肉怎么交代,这么多年一想到她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剜骨剥皮,偏她躲得无影无踪。
江南小镇是嚒,还有个八岁的甚么劳什子“二蛋”……那么,那傻和那真便都只是十多年的事儿了。
“哦,本王不认识什么干姥姥。”隆泰目光冷淡地扫过秀荷,倒有些感激起她来。清长眉眼转向乾坤,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端王爷去年好像也到过小镇。”
这与本王有甚么关系。铎乾兜着胖团团的小花卷,叫花卷与泰爷爷打招呼:“但你并没有向我问起不是嚒?”
“啊呃~”花卷小手儿抓着隆泰的袖子,咧着小嘴儿讨欢呢。
问起,怎么问,他根本就知道自己这些年在挂心什么。隆泰笑了笑,很嫌弃地拍开花卷的小手,走路肩膀微微不平:“不仗义。记你一帐,总得从你讨回来。”
“其实你该谢我家丫头。”铎乾耸耸肩,声音低得只余二人听见。这个在圈中以孤僻著称的荣亲王,他早已经习惯了他。
秀荷隐隐觉察出甚么不对味儿来,但已经来不及了,问:“义父,我可有说错什么了嚒?”
“哦,你没错,这样回答并无缺漏。他就是个怪人,你不用去理会他。”铎乾睨着荣泰清风飘荡的背影,转而对秀荷温和地笑道:“我与阿武须得去齐北门一趟,老桐已经把马车备好,先送你们母子四个回去。”
“赶紧得,都回去吧,哀家也饿了。”老太后乐呵呵地抱着小甜宝,看了半天看不懂的戏。
“醇济王府老王妃到——”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太监的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