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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表白,或者说,表白一样的道歉,事后被谈双旺评价,堪称陈清霁榨干毕生浪漫细胞之作。
有点夸张,但也真实。
陈清霁这个人,确实说不上多浪漫,毕竟,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留给他品味风花雪月的时间实在不多。
训练、学习、家里的事,几座大山一压,他基本顾不上娱乐,连ktv都很少去。
倒是学过两个月钢琴。
六七岁那年的暑假,陈奶奶打门球打得太投入,一没留神绊了一跤,需要住院休养,陈和豫人在北边漂着,没回来,只请了个护工。
至于陈清霁,则被送去申市,让倪小玉帮忙带了一阵子。
那会儿,倪小玉还没遇上“第二春”,一个人住在申市江景大平层里,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重复着麻将、逛街、和小姐妹聚会的神仙日子。
快乐归快乐,但又美中不足地觉得,太普通了,有那么点没波没澜。
她和陈和豫吵了几年,到最后,反倒是奇迹般的互相理解,互相放过,和平离婚。
所以,对于陈清霁要被送来这事儿,倪小玉是欣然接受的。接到人那天一看,哇,几年不见,长这么帅,不愧是我儿子。
又乖又帅的小孩谁不喜欢,倪小玉为数不多的母爱一下子泛滥。
当然,新鲜劲一过,她就没什么耐心了,主要是两人也不熟,话题总是不超三句,住在一块儿礼貌又客气,压根不像亲母子。
刚巧那阵子,有亲戚家小孩在学钢琴,于是,倪小玉灵光一现,也给陈清霁请了个钢琴老师,自己则继续天天潇洒。
几天课上下来,钢琴老师说,陈清霁的手指比同龄小孩更修长,又聪明,悟性好,还挺适合学这个的。
所以,两个月结束,倪小玉送他回北越,翘着指甲,站在一辆加长版黑色轿车前,顺口就跟陈奶奶说了句。
“小霁对音乐可有兴趣了,老师也夸他有天赋,你和阿豫说呗,报个钢琴班什么的嘛。”
她被倪家养得太好,是个完全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小姐,同理心为零,观察力也很差,这么一身光鲜亮丽地站在青梧巷,已经十分格格不入,却还丝毫不觉跟一个住“贫民窟”的老太太说这话有什么不对。
倪小玉走了之后,陈奶奶低头,摸着陈清霁的脑袋,将脊背努力抻直了点,问他,“想学那个什么钢琴吗?你放心说,奶奶问你爸要钱去。”
“没有,我不喜欢,”陈清霁抄兜撇头,踢了下脚边的石子,“妈妈一定要叫我学。”
“那唱歌儿呢?你们学校不是有合唱队吗?”陈奶奶又问。
“也不喜欢。”
陈奶奶不说话了,叹了口气,就这样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怜爱慈祥,又透着点儿心事重重的惆怅。
后来,直到很多年以后,陈奶奶缠-绵病榻、弥留之际,还在和陈清霁翻来覆去地念叨,奶奶没养好你啊,别的小朋友都报什么足球哪,小提琴哪,唱歌班哪,你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你可想学那个钢琴了。
那么久远的事,陈清霁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他自觉对钢琴并没什么留恋,不如短跑兴趣大,唱歌么,没怎么开过口,多半五音不全吧。
没成想,倒是让陈奶奶挂在心上,愧疚了这么久。
所以,那次在临市,梁逢雨说她对唱歌好听的男生最没抵抗力,他心里叹了句,太不巧了啊,自己还真不会唱。
反应过来,又有点好笑,不巧什么,你又没想过要撩她。
现在真想撩了,打算选曲子的时候,却发现曲子也有现成的——十多天前,在电玩城兑币那一次,人有点多,队伍排到了外边。
他站在队末,漫不经心地等,隔壁恰好是家咖啡店,门开着,有背景音乐从里边流淌出来,前奏旋律轻缓、柔和,意外的抓耳。
不知为什么,听清第一句歌词时,陈清霁脑海里冒出的,就是那天两人比完赛,梁逢雨走到他面前蹲下,眼波如水,笑意明媚的样子。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手机上输入第一句,按下了搜索键。
看清歌名那一瞬,他莫名笑了下。
挺巧,叫《小宇》。
……
几乎没唱过歌,第一次唱给人听,多少有点不习惯,当时,谈双旺喝水喝一半,就那么叼着吸管愣着,直勾勾看着他。
陈清霁难得做事心里没底,问了句,“不好听?”
“不是,有一丁点跑调,但问题不大,应该是对歌不熟。我是太震惊,你居然知道唱歌哄女孩儿了,”谈双旺抱着水杯,又拿吸管在那嘬了阵,这才续上后半句,“其实就你这个声音条件吧,也不用怎么学,鸭叫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