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予卿离开了。翁汝舟静静地站在原地,揖手恭送,腰背弯下,薄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玲珑脊骨的轮廓。夜风拂过,吹起空荡荡的官袍,沾了水的衣服下摆竟是结了一层冰。翁汝舟浑身发冷,打了个颤,忍不住双手抱住肩头,迎着月光往来路走去。本来困意重重,偏因为予卿这么一折腾,弄得她睡意全无,不仅如此,她还在冰水里泡着,在雪地里打滚,整个人狼狈得不行。也不知整个太仆寺是不是只有她才有这种待遇,真是令人够呛的。望着惨淡的月色,翁汝舟叹了口气,热气出口成雾,她的五官朦胧可辨。“云监官——”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翁汝舟闻声回头,只见树林间晃出了一个身形胖圆的太监,正是太监总管李常德。即使他是个阉人,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翁汝舟停住脚步,转身迎上前:“李公公有何事?”
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行来的李常德慈眉一笑,将怀中折叠整齐的氅衣往前一递,微笑道:“云监官,这是陛下派咱家给您送来的衣服,冬日天寒,您又不小心落了水,可别着凉了。”
翁汝舟闻言愣了愣,定睛去看他怀中的衣服。是一件玄色大氅,皮毛厚实,也没有花里胡哨的纹饰,顶多在袍边滚着银云纹,古朴大气。她敛眉,抬手将氅衣接了过来,披在身上,“陛下之恩,微臣不敢忘。”
厚实的大氅温暖干燥,隔绝寒风,将翁汝舟单薄的身子罩着,暖融融一片。李常德笑道:“这是陛下的衣服呢,云监官真是好福气。”
卫予卿的衣服?翁汝舟微怔,微微低下头来,鼻尖似乎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像极了卫予卿身上的气息。她抿抿唇,神色不由得复杂起来。*回到太仆寺,主簿还在里头等着,见翁汝舟牵着乌稚马回来,连忙迎上前,关切道:“云监官,陛下那边可顺利?”
翁汝舟点点头。除却她不顺利外,卫予卿一切皆顺利。主簿顿时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翁汝舟身上的衣服,忽然发现她的官袍是湿的,不由得讶然道:“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抬起眼的一瞬间,主簿又注意到翁汝舟的唇,声线拔高了起来,“你的唇怎么肿了?”
翁汝舟有些无奈,神色疲倦,只能敷衍地应道:“方才接待陛下,不小心落入湖中。”
主簿一脸惊异,翁汝舟却不欲多加解释,错开了身,“我先沐浴一番。”
浴房的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铜镜,蒙了浅浅的一层水雾。翁汝舟从热水中跨步出来,沐浴过后的身体也氤氲着一股热气,发尾濡湿,滴落着水珠。她转过眼,伸手拿起浴桶边的帕子,坐在椅边慢慢绞干发尾。时间一点点过去,浴房中的热气也渐渐散了。翁汝舟抬起头,看见蒙着浅雾的铜镜倒影着她模糊的面孔。她缓缓伸出手,悄然抹开一道雾痕,清晰的镜面顿时映出了她发肿的双唇,水色潋滟,鲜润无比,只是嘴角破了皮。翁汝舟默不作声地盯着破皮处看了半晌,拿起手边的帕子,狠狠地擦拭几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