謰两日过去,手头上的账目对得七七八八。翁汝舟估摸着剩下的进度,约莫今夜便能将任务赶完,下值后便抱着账簿回家,打算就趁着最后一日,将所有的账目核实完毕。是夜,檐角下的灯笼散着柔柔的光,院内石灯三步一盏,在雪幕里绽出莹亮的晕,浅浅透过窗纱,照进室内。烛火摇曳,冷风吹开窗扇,将书册拂弄得哗啦作响。翁汝舟撑着下颌,眉眼倦怠,终于在本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她长舒一口气,搁下笔,揉着酸痛的手心。云锦斓这个破任务,让她做了这么久,又催得紧,可真是把她当成牛马使唤。翁汝舟抬手揉着酸胀的脖子,余光瞟了眼漏刻。时候不早了。“二小姐,沐浴的水放好了。”
帘子被挑开,一位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迈过门槛,朝她屈膝一礼,“二小姐可要现在去?”
翁汝舟抬手将账簿合上,整齐叠好,起身道:“现在去。”
终归是将任务做完了,无事一身轻,翁汝舟走路的脚步跟着轻了许多。冬日的天很冷,热气氤氲一屋,水汽扑在窗纸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雾。翁汝舟泡在浴桶内,身躯被温热的水流裹挟着,粉白的皮肤被热气一蒸腾,肤色烫得微红,像是霞落雪上,红白相间。身旁的丫鬟跪在桶侧,小心地给翁汝舟捏着肩,指尖落在她的皮肤上,只觉得触手温润,滑嫩香软。她微微垂眸,感叹道:“小姐似乎瘦了许多。”
本来就很消瘦的人,如今手掌一碰,几乎能感觉到掌下皮肤包裹的骨头,线条起伏,肩骨那处更是硌人。翁汝舟被揉肩揉得舒服,眼皮子稍微掀动一瞬,又垂了下来,“被恶人磨,哪能不瘦?”
这几日看到云锦斓就犯憷,呆在他手下真是有苦不能言,别提多憋屈了。恶人?那丫鬟不知道翁汝舟指的谁,还想再问,木门却忽然被敲响。翁汝舟忍不住睁眼,水珠顺着长睫落下,她蹙眉道:“谁?”
一道女子的脆声如莺啼一般,柔且婉转,“回小姐,奴婢是紫鹃,大少爷让奴婢给小姐传话,让小姐等会儿去他那里回个话。”
真是个多事的。翁汝舟忍不住揉眉,温热的水流从皓白的臂间滑落,她冷道:“知道了。”
云锦斓,真是够烦的。肩膀处正捏着的力道忽然一重,翁汝舟轻嘶一声,后边的丫鬟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声线微梗,“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别生气。”
她的语气带着一股哭腔,翁汝舟还没发怒呢,她倒是先委屈起来了。翁汝舟叹了声,“没事。”
反正也没弄疼她。小丫鬟没受责罚,只觉得逃过一劫,力道顿时放得很轻,小心翼翼的,唯恐伤了主子。她放低声线,轻轻道:“听紫鹃姐姐说,大少爷又来找二小姐了,你们的关系可真好,府里的人都说你们相处起来跟真兄妹一般,关系好得连三小姐都嫉妒。”
翁汝舟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抽。这话谁传的,真是胡说八道。她侧头一眼,见身边的丫鬟说起云锦斓的名字便忍不住颊边微红,翁汝舟微微凝眉,问道:“你很喜欢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