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汝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告辞的。她浑浑噩噩地踏出殿门,夜风微凉,拂过衣袍,她恍然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尤其是后背,被风吹过时凉飕飕的一片,寒意沁透。肚子吃得很撑,只是脚步虚浮。翁汝舟乘上马车,背脊倚在车壁上,身下是绣着织花纹的软榻,很软,软得她几乎陷进去。她有气无力,向车夫吩咐:“回府。”
马蹄嘚嘚,拉着马车一路前行,碾过青石板路,很快便到了云府门前。翁汝舟抱着一沓公文下了车,踏过门槛,一路直奔云锦斓的院子,打算亲自将他要的东西还回去。刚一步入院内,她便看见一道纤弱的身影正伏低着身子,跪在台阶下,冰冷的青砖地上糊着一团血迹,浓腻粘稠,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得触目惊心。“砰”然闷响骤然在院内响起,翁汝舟能听出肉体骨骼撞上坚硬地面的闷重感。她脚步微缓,将手中公文抱紧,抬眸顺着烛火的光细细看去,在温暖灯火的照耀下,才看清那跪地女子的面孔。即使她现在浑身狼狈不堪,发鬓散乱,但翁汝舟从她秀美温婉的侧颜上,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之前侍奉在兄长身边的大丫鬟——紫鹃。翁汝舟收回目光。她顺着台阶往上走,只听身后跪地的女子传来微弱的嗓音,似乎已经跪到气虚,喉咙干涩,连声音都是细弱的,只逼着自己发出破碎的声线。“求求公子不要将紫鹃送走——”“紫鹃不想侍奉世子——”“求公子开恩——紫鹃知错了!”
她每说一句,便磕头一下,额头已是肿胀不堪,发青发紫,如今磕在冰冷坚实的青砖地里,血水从伤口流出,糊在青苔之上。翁汝舟看着她被血水流淌浸润的右眼,因为异物涌入眼中,酸涩不已。连眼睛都睁不开,却连抬袖擦血的动作都来不及。却还是笨拙的,执着的,往地上磕头,仿佛里面的人不开门看她一眼,她便磕死在这个院头。翁汝舟微怔。听紫鹃的话,云锦斓似乎打算将她转赠给世子。是了,他的故交镇国公世子风流花心,而紫鹃又生得温婉娴雅,人又通情达理,也是拿得出手的。她眼梢一掠,眸光转到面前的镂花窗上,见里面烛火耀然,暖光透着薄纸微微浸出,还有晃动的人影,里面定然是有人的。翁汝舟微微抿唇,极力忽视身后女子微弱的声线,抱着一沓公文迈上台阶,叩了叩门。转念一想,似乎云锦斓重伤在身,只怕行动不便,翁汝舟便扬声道了一句:“兄长,我开门了?”
没听到里面有声响,翁汝舟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些担心。云锦斓伤得那么重,今天出门看他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着,她心中一跳,也没有耐心等云锦斓说话,所幸自己自作主张,抬手先推开了门,抬步便跨了进去。入目一室空空,没有看见一道人影。翁汝舟心头微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