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妈到底说了什么?
是顾小娘的事,还是容小娘的事……
彭氏一脑子官司打得个热闹,样却做足了,踌躇着要扶郑妈妈起来,却恍惚被她满身的鞭伤骇然惨了,不知怎么下手,只能在地心忡忡捺起眉问道:“回殿帅的话,这是我的郑妈妈,她这,这是怎么了?”
萧逸宸看着她,轻轻牵起嘴角,“彭。夫人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了罢,你瞧不清么?她这遭了鞭,殿前司最轻的鞭刑,这还都是我瞧夫人你的面子,特特儿让麾下的人手脚轻一些。”
他慢慢地说着,戛玉似的嗓音冰一样,沁得彭氏直接透心凉。
沈莳在旁咂摸出什么,不过事不关己,心头高高悬挂的大石可以缓缓松了下来,更甚改头换面,操起一副主判官的架势,厉厉扬声喝道:“你这个打脊贱才,你到底犯了什么混账事,竟闹得指挥使亲自过问了!”
郑妈妈这时恍惚才从那痛心拔脑的昏噩里脱出来,哀哀地冲彭氏哭道:“夫人,您可得救小的……”
萧逸宸听到这话冷笑,“救你?你犯了这么大的事,谁能救你?”
彭氏越听心越沉,面上却还算端稳,“不知小的这妈妈到底犯了泼天大罪?”
萧逸宸道:“我本是去金陵了稽查尼姑庵遭劫匪劫杀一事,没想缉了贼人,撬开了他的嘴却听到了是受人指使的话。”
这话不言而喻,彭氏却听得分外诧异,“殿帅是不是整错了?郑妈妈她平白找人去洗劫尼姑庵做什么?”
萧逸宸看向她,眼神眈眈得能把彭氏戳得尽是窟窿眼,但很快,他便笑了,指节敲着额头,暧暧道:“是我镇日案牍忙得晕头了,话也说不甚明就了……”
他说着,闲闲转开了眼,视线不经意地从沈南宝那张脸上滑过,然后道:“那劫匪不是说郑妈妈指使了他们洗劫尼姑庵,而是他们洗劫了尼姑庵逃窜到静安寺,被郑妈妈撺掇着要毁了五姑娘的清白。”
他提及五姑娘,那本来泯然在众人堆里的沈南宝瞬间鹤立鸡群。
殷老太太这时恍惚回过神来,忙忙拉起沈南宝的手,脸上端着长辈一贯怜疼后辈的神情,后怕地道:“宝姐儿,你回来怎么不说这事?”
沈南伊顺势插进来一嘴,“对啊,五妹妹,你是不是就是因着这事才回来的呐?但自觉丢脸,所以才另说是为了你那个丫鬟?”
言辞里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往外道沈南宝不清白啦、遭人玷污啦、谢小伯爷你快来看看呐,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五妹妹,生性的浪荡。
沈文倬听不下去,捂着胸沉沉咳嗽,“大姐姐,您措辞且得注意着……好歹都是一家人……”
他还没说完呢,沈南伊拉长了声调嗤道:“一家人,什么一家人,她小娘害死了我四弟弟,她又险些害了六弟弟,我哪有她这样的妹妹,说出去简直臊脸。”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拿了锦帕掖住鼻尖,一双眼睇着沈南宝,仿佛在看什么腌臜物。
沈南宝却目光坦荡,也不管沈南伊在旁怎么说,做足了乖的看向殷老太太,“虽说遭了这么个事,但总归是有惊无险的过,所以不想拿回来挂在口上叫祖母添忧。”
殷老太太拍了拍手,叹了声,转过头那哀致的神情突然就变了样,冲着郑妈妈就是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泼才,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竟然歪心思起到了这份上,要污了宝姐儿的清白!你真真的天大的胆子!”
萧逸宸在旁很赞同的点头,“确确是天大的胆子,一个下人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要有那也是上头人给的。”
意思很明确,听得彭氏一下煞白了脸,直呼冤枉,“殿帅,我万万没有这么做,宝姐儿也是我的姐儿,我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
萧逸宸哦了声,视线蛇一样地凉凉滑过沈南伊,“可是方方我还听你这个大姑娘的话,仿佛你和这五姑娘的生娘恩怨颇深呐,这杀子之仇……”
他啧了声,冷冷道:“换我,指不定怎么狠的怎么来,彭。夫人你能咽下这口气?”
他说这话时,昂藏的身躯稍稍俯下来,落在彭氏的眼底,就跟高山倾颓一般,她忍不住目眩,苦巴了的一张脸上唇直顾在颤,“我真真是冤枉,我绝没有指使郑妈妈做这事,我怎么敢。”
她说得没错,这事她的确没做。
她也没那个魄力做,但不就着这事划开个豁口,怎么能名正言顺地把其他的事抖落出来?
反正殿前司这么罗织罪名也不是头次了,应用起来也不会叫人掘出错漏。
他冷眼旁观着彭氏的恸述,微扬了眉梢,“那夫人你这意思,是说我误判了?”
他忽而点点头,“既这么,那把人提溜到提刑司,换个主判的好好审问罢,妨不得不止勾结劫匪、蓄意谋害容小娘肚里的子嗣这些,还能再审出个其他惊天动地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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