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棠抹去脸上的鲜血,将裹着刀柄的手绢抬至嘴边,轻轻一吻,解脱的笑容浮现在他那张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上。
他慢慢挪动着步子,感受着自己的力量和生命正一丝丝的离开自己的身体,忽然,他加快了脚步,挥舞着刀光直扑敌阵。
蓝天下,上演着一幕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一个血人舞动着一把钢刀,在一片土黄se的海洋中搏杀着。
刀光越来越稀疏,林笑棠的手臂已经麻木了,他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一把刺刀刺中他的肩膀,他恍然未觉,只是机械般的将刀刺进对手的胸膛,但却再也没有力气拔出来,又是一把刺刀刺进他的小腹。
“就在这里吗?就在这个时间吗?”林笑棠问自己。
枪炮声猛然的响起,面前的ri军突然向开了锅的沸水,无数手榴弹在他们的队伍中炸开,无数道子弹的轨迹插进他们中间,肆意的收割着生命。
林笑棠松了一口气,慢慢的向后倒去。
当头靠到土地上的那一刻,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像冬ri里躺在城外农田中的稻草堆上,身边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耳边似乎响起那魂牵梦萦的声音,“小七,如果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林笑棠点点头,“一定会的!”
无数的人从他的身边冲过,林笑棠努力将右手从手绢中挣脱出来,小心翼翼的把那块早已被染红的手绢郑重的放回怀中。
林笑棠又摸出沈排长交给他的香烟和打火机,红se香烟盒上印着一只金黄se的大鸟,还有两个白se的大字——“孔雀”。他哆嗦着点上一根,味道似乎没有那么辛辣了,好像还有些令人无法形容的香气,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吮吸着香烟,希望那香气能抓住些什么,可忽然间,他放声痛哭。
ri军的包围很快散去,林笑棠见到了一脸惊喜的雷震和老权,众人将他抬起来的时候,林笑棠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伤痛,随着担架的起伏颠簸,筋疲力尽的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江北的岸边,胡宗南和唐纵得到了消息,一早就守在岸边等候,直到船停稳之后,那个身影出现在眼前,两个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胡宗南和唐纵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下船的老人,“允公,您老注意脚下。”
允公笑着摆摆手,扭回身招呼几个委员长卫队的士兵还有那两个美国人和他一起下船,委员长卫队的士兵不停的回身展望着对岸,他们还在记挂断后的沈昌他们的消息。
允公的眼神也有些暗淡,唐纵看出他的神se有些不对,赶忙找了人打听,随即上前开解,说是马上和对岸联络,一有断后人员的消息即刻回报。
在第一军的军营中休息了大概两个钟头,刚吃过饭,通信人员就将对岸的消息反馈回来:断后的几人除了一名学生被救,其余人员全部殉国。
听到这个消息,允公默默的站起身,走出房间,冲着长江对岸的挹江门深鞠三躬。
之后,允公招手将唐纵叫到一边,嘱咐他务必要打听清楚那个姓林的大学生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将他招揽进军统。
唐纵很诧异,但没敢问个究竟,允公看出他的疑惑,微笑着向他解释,“你以为这次的声势浩大撤退出自谁的手笔?ri军的情报又是谁截获的?我们又如何能安全撤退至挹江门?”
唐纵一愣,随即醒悟,吃惊的说道:“难道说都是他……?”唐纵忽然闭上了嘴,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多事情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大学生能够策划和实施的了的吗?
允公点点头,“开始我也不信,可萧山令那边也有咱们的人,他给出的情报绝对是可信的,至于萧山令为什么没有说,我猜测有两个可能,一是为了保护他,他年纪还轻,骤然立此大功,难免会被捧杀,再说,这次的功劳是烫手山芋,萧山令是不得已做了出头鸟,他不想这个年轻人步他的后尘;二,就是私心了。他想将这个姓林的招为己用。”
允公看看唐纵犹疑的眼神,“相信我,萧山令这次毕竟是立了大功,虽然上边需要有人来承担南京撤退时溃败的责任,但只是暂时的而已。委员长心里清楚,像萧山令这样的人,有能力、用起来也让人放心。所以,他还有机会!”
允公的话点到即止,唐纵心领神会。
允公背过手,面朝长江站定,“你没见过那个年轻人,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令我有这种感觉的人。那种感觉似乎是让人无力掌控。”
允公顿了一下,唐纵抢前两步,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即便如此,他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像这样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
允公回头看看唐纵,唐纵点头称是,“晚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