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又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说,“小妹,你别这样了,叔叔真的很担心你。”
沈暮色只是觉得累,想要回房间去睡觉,便甩开了他的手,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父亲恼羞成怒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沈暮色忍不住反唇相讥,“变成什么样子还不是你教的吗?”
沈朝阳气的用力的喘了一口气,那女子走上前去,他却挥了挥手阻止她,“我教的?你们看看,这就是一个女儿对待父亲的态度,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在外面玩到半夜才回来,还一身的酒气,对待长辈态度那么不好。”
沈暮色冷笑着说,“我知道你恨我,你巴不得我不是你的女儿,可是真是没有办法,我偏偏就生在你家里。还有,你不想要我,你以为我就想要认你作父亲吗?”
沈朝阳用颤拌的手指指了她半晌,气的说不出话来,低了头,随手拿了桌子上的烟灰缸往她掷去。
沈暮色看着那烟灰缸抛掷过来,只闭了眼,一半心灰,一半想要被成全。事到如今,不如死去。
那烟灰缸并没有掷到她身上去。
她听见少年痛呼的声音,睁开眼睛,只见周榛生用右手握住左手,有鲜红的液体从他的掌心里流出来,明明那么痛,他却只是咬了唇,皱了眉,有一瞬间,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心有不忍。可是下一秒,却见沈朝阳着急的跑到他身边去连声问他怎么样了。而那女子亦带了无法掩藏的担忧神色,到处翻箱倒柜的找药品,然后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
沈暮色只觉得浑身无力,连一点点想要反抗和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过了一会儿,对着沈朝阳说,“你要不要再扔一个,我一定不会躲的。”
沈朝阳气的松了少年的手,瞪了沈暮色一眼,回过头去,在桌子上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投掷的东西,一瞥眼看见沈暮色依旧满不在乎毫无胆怯的样子,更生气了,便扬了手掌快步的往沈暮色面前走去。
周榛生看清了他的用意,赶紧去拉他,这一拉便扯了左手的伤口,痛的又叫了一声,沈朝阳赶紧心疼的去扶住她。
沈暮色看到这里,觉得厌倦,“还打不打,不打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上楼去,并不顾及身后凌乱的场景。
沈朝阳看着沈暮色就这样头也不回的上了楼,便松了周榛生的手,让许子衿给他包扎。
他觉得浑身无力,只不愿再做任何事。慢慢的踱到沙发那里,点了支烟,静静的抽了一会儿,缓缓的对着许子衿和周榛生说,“生女不孝,让你们见笑了。”
许子衿听到这话,背僵了一下,待她转过身来,沈朝阳只看见她如往日一般温婉的笑容。她温柔的对着沈朝阳说,“没事的,孩子还小,不懂事,淘气些也是有的。等到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会体谅你的苦心了。”
沈朝阳听到这里,点了下头,“但愿她能明白吧。”说完之后看着周榛生说,“只是委屈了你们,其实暮色这孩子挺善良的,是我惯坏了她。”
周榛生听到这里,便抬了头对上沈朝阳的眼睛,温和的开了口,“叔叔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当作亲生妹妹一样对待的。”
沈朝阳又抽了口烟才道,“暮色这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你在眉庄一高的入学手续都办好了,因为是转学生,再加上高三的高考在即,你就跟暮色一班吧,这样也可以帮忙辅导她的功课。”
周榛生听到这里低低的嗯了声,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起伏,许子衿却悄悄的皱了眉。
过了一会儿,许子衿跟着沈朝阳一起回到了卧室里,她从后面抱住沈朝阳,将脸埋在沈朝阳的背上,满足的闭上眼睛。
沈朝阳转过身来抱住她,拉了她往床上坐着。
许子衿静静的说,“朝阳,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跟榛生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沈朝阳笑了笑,“已经是一家人了,不用说谢字。”
许子衿低了头,“朝阳。”
沈朝阳看着微微红了脸的许子衿,明明是快四十的样子,可是却一点不显老,跟记忆中的女子似乎一模一样,却少了她的倔强和孤傲,多了一份温婉和明媚。他静静的叹了口气,便抱了许子衿说。
许子衿在沈朝阳的怀抱里,眼眶微微的红了一下,她想了一下便说,“暮色这孩子,真可怜。”
沈朝阳听了这话,松了手,许子衿便坐直了身子看着他。沈朝阳想到暮色无动于衷和倔强不易屈服的模样,轻轻的笑了笑,与在他生命中刻骨铭心的女子生起气来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想到这里,他又皱了眉,觉得烦躁的很。
许子衿看到沈朝阳这样,便抱住了他。
沈朝阳在这种女性温柔和芬芳的怀抱里,闭起眼睛,无限满足的模样,似乎将那女子的模样连同那些难以回头和复制的往事,统统忘记。
沈暮色在卧室里,拿了吴苏苏取给她的那件衣服看,是一件粉色的薄外套,领口、袖口还有衣角都有隐约的花瓣点坠,前襟缀了白色的珍珠,虽然衣料和珍珠并不是上好的,连那些花纹的做功也不精致,但沈暮色拿在手里,只觉得这衣服贵重异常,里面盛放着她永生都无法拥有的旖旎风采,她知道她一生都不会穿上这样温暖的衣服,就如她一生都不会拥有这衣服主人现在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将衣服抱在胸前,将头埋在衣服里,如果可以选择,在遇见事情的时候她也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及时的出现来拯救她。如果可以选择,她何尝不想有一颗柔软的心和能够被感动的流泪的眼睛,她何尝愿意变成现在冷漠叛逆的沈暮色呢。
可是从来都没有选择的不是吗。她已经被命运那张巨大的手,用力的推着,走到了现在,不能回头,也无法被泅渡和救赎。
周一早上第一节课堂上,过了很久也不见老师过来讲课,同学开始燥动起来。
沈暮色依旧如从前一般,无动于衷的伏在桌子上,可是内心里却觉得压抑和烦躁,虽是闭上眼蒙住耳,可是依旧挡不住那些讨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
“你知道今天老师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来吗?”同学甲说。
“不知道啊,老师生病了吗?”同学乙疑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