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依史书记载,赵政这一趟频阳之行亦是不可或缺的。
赵政垂眸,无奈笑叹:
“呵,也只能如此了。这个王翦真该庆幸我比昭襄王的忍耐力好些,否则以他这般刁难,恐怕早已同那白起一般下场了。”
当初长平之战,白起坑杀了赵国四十万兵,赵国主力尽毁。
昭襄王便令白起趁胜追击,直取邯郸。
白起觉得长平一战秦虽大胜,却也耗得全军疲惫,不宜再大动干戈,便执意不战。
昭襄王派人劝了他数次,他就是硬着脾气不肯妥协,终于触及了昭襄王的底线。
昭襄王最后一次派人去找白起,送去的不再是书信,也不是王令,而是一把用于自刎的长剑。
其实此事之中,昭襄王并非昏君,而白起早年便已屡立奇功,亦非恃宠而骄之将。
怪只怪,那二人全都能力盖天又固执己见,白起也太过信赖自己与昭襄王之间的君臣之谊。
殊不知,所谓君臣之谊,建立的前提就是“一君一臣”,一上一下,并非平等。
臣必须要依君之令行事,否则将被视为“反”。
昭襄王身为君王,派遣一员将领出兵攻战,本应只是一声令下便可解决,可他却能做到耐着性子与白起沟通多次,这已尽了君臣之谊。
而后来的那柄长剑,就只能说是白起未尽好他的为臣之道,屡屡抗命,罪有应得。
只可惜,一代战神,就这般因为自己的执拗而死在了自家君王的剑下……
思及此处,梁儿敛头淡笑。
王翦,你的确应当偷笑,若无赵政这般开明的君主,而秦此时也已无退路,怕是你真的会命不久矣,又怎会成就你那千古传诵的赫赫战功?
战机不宜延误,第二日,赵政便亲自与梁儿乘快车奔至频阳。
频阳,王氏祖宅。
秦王亲临,王翦自是带着王氏上下跪拜相迎。
梁儿的视线一直未从王翦身上移开。
这个老将军始终称病不肯出战,故而此番赵政亲临,他总该要先装出个生病的样子来,免得气氛太过尴尬。
只见他一瘸一拐,身形摇晃,无论是跪下还是起身,动作都极是缓慢,倒还真像个重病在身的老年人。
梁儿不免暗自失笑,都知道王翦领兵如神,想不到他装病竟也是一流的。
一番礼节过后,众人被遣退。
厅堂之内,仅剩下赵政、王翦、梁儿,还有一个负责记录秦王言行的史官。
赵政不想再耽搁时间,面上微讪,直言道:
“寡人此来是专程为将军致歉的。”
王翦霎时老脸一白,摆出一副惊恐之相。
“大王何出此言?老臣可担当不起啊!”
赵政岂会不知王翦是装的,可他却并未介意,依旧一脸愧色,微敛了头道:
“彼时寡人没有采用将军的计策,轻信了李信,致使秦军在楚境受辱。寡人现已知错,恳请将军返回咸阳,再度统我大军,扬我国威。”
赵政身为秦王,已屈尊降贵亲自登门致歉,将姿态放低到了这般,可王翦仍是颤巍巍的躬身一揖,推辞道:
“大王言重了。大秦武将众多,能人辈出,又岂会非我一人不行?老臣已近耄耋之年,病弱体衰、昏聩无用,伐楚一事,大王还是另择良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