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奴才知道另一条路,前方有条山道,往前走不过二十余里就是水波县,万一会下雨,也能很快找到躲雨的地方。夫人让人传话,说是让您即刻回去,她和大公子在家等着您呢。”车夫见裴世杰似乎被说动了,眼睛一转,赶紧劝说道。
赵维知道他,此人是裴府的车夫,平日专为裴世杰赶车,又娶了冯安雪的陪嫁丫头,算得上他二人的亲信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道:“裴兄,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趁早赶路吧。”
裴世杰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天越发阴沉,云层越积越多,厚重得仿佛随时都会倾泻下来一样。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随着一声雷鸣降落下来,哗啦哗啦的雨声遮盖了一切声音,院子里的雨水汇集成了一片汪洋,让人看见只觉心惊。
赵维有些后悔,他之前应该坚定地劝阻裴世杰,让他们推后出行的时间,至少避过这场山雨再说,也不知他们此时有没有找到落脚点?山路本就难行,沾了水就更不得了了。
这雨下了很久才停下,时近傍晚,赵维望着前方黑沉的树林,心里越发忐忑。
“……次日一早,我便带着人出发,想着看能不能追上你父母,可没想到……可没想到……”赵维双目含泪,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每每忆及当年之事,他都会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劝说他们。
裴澈沉默了,赵维之意,是他并未对自己的父母下手,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没有成功劝说,使得他父母遭此横祸?
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就因为这样,赵维便愧疚的从此再不娶妻生子,还与他的舅父断绝了关系?
“赵老爷,那五百两香油钱是此事之后添置的吧?”
“是啊,我听说了此事的经过,内心痛惜不已,我本欲一路扶灵,可没想到,赶至城门口时,早有人在那等着,说我母亲在外探亲时突发恶疾,如今已不省人事,让我赶紧去见她最后一面……孝义难两全,我最终还是选择赶去外地见我母亲。此事后,我再无颜踏进忠国公府,只悄悄到他夫妇二人坟前祭奠,然后命人去慈济寺添置香油钱,每年那一日,帮他们做一场法事。待钱用尽了,我再添上。”
“如此说来,我父母之死,当真只是一场意外?”
赵维顿了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裴澈审视着他,问道:“那你,之后为何与你舅父一家断绝了关系?莫说是因为一桩生意,你这人能为受苦百姓捐银捐物,又岂会因为些许银两背叛亲情。”
赵维脸色复杂极了,里面甚至还夹杂着些许慌乱。
“是贤妃和她家人联手杀害我父母的,对吗?!”裴澈大喝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动让赵维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不,不是,他们没来得及下手,你父母就去了。
“你果然隐瞒了什么,快说!”
赵维面如死灰,良久之后,缓缓开口:“我也是在偶然之中听到的。当年表妹找过我后,还悄悄派了人手跟着我,他们决定做两手准备,如果你父亲投靠他们,应该怎么办,如果坚决不肯投靠,又该怎么办。”
“得知我劝说失败后,他们派来的那群人便决定朝你父亲下手,好断了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可他们埋伏在水波县外时,却迟迟不见有车队出去。那些人心生疑惑,想着去打听打听,一问才知道前方山路发生了坠崖之事,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幼儿。”
“只是,他们虽和你父母的死无关,可那假传消息的车夫,却是他们收买的。要不是那车夫催促你父亲他们在雨天赶路,也不至于被倒下的树木推下山崖。归根究底,还是怪我泄露了消息,才使他们有机可乘。”
赵维说完心底最后一点秘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反而变好了些。他这些因为此事,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如今尘埃落定,他反而不担心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假如裴世子要为父母报仇的话,就冲着我来吧。”
裴澈见他一副坦然受死的模样,心底的暴怒不断上升,真想如他所说一般,杀了这愚笨之人泄愤。可他心里明白,要真如他所说的一样,此事确实只能以意外盖棺定论。
但是,目前还有一个疑问。
“你可知道,当年朝着马车滚落的那棵大树,并非意外,而是人为?你确定你听到的他们的对话,没有遮掩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