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名银髯老者,高大精瘦,面如清癯,一双凹陷的眼眸里光芒精湛,即便穿着破旧布袍,也难掩盖浑身的锐意。
他悄然出现后,蹲下身子,将手里扫帚放在一旁,又抄起地上那坛美酒,自顾畅饮。
这一切,都没有引起任真的任何警觉。
“我说过,别踏进碑林半步。”
过了一会儿,酒喝光大半,老者蹲在那里,终于开口。
任真悚然大惊,转身后才意识到老者的存在,冷汗直流。
在这种阴暗幽冷的“坟堆”里,突然从背后传来话音,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老者抬手擦拭着长须上沾满的酒渍,淡漠地道:“我还说过,闯进碑林的后果,就是砍断手脚,在里面自生自灭。”
任真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暗暗给自己鼓劲,“怕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老东西在这里!”
他站起身,微微一笑,答道:“前辈在这里待了二十年,若是觉得寂寞,我可以留下来陪你下棋,何必非要践踏我这只蝼蚁呢……”
老者恍若未闻,将手里的空酒坛扔掉,又拣起另外一坛酒,喝了好一会儿,才徐徐说道:“知道得还挺多,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可惜,老子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任真心头微松,只要这老者没立即出手,给他留下说话的机会,他就能保证性命无虞。
“前辈面前,不敢班门弄斧。我进碑林,只想认真研读春秋经而已。您又不是儒道中人,没有守经职责,求您饶过晚辈,让我在这里参悟几天。”
他腆着脸一笑,“您就通融通融,我保证,以后每次奉送的美酒都加倍!”
老者闻言,这才抬头正视任真一眼,只是,眼神里却充斥着浓浓的讽刺,“读《春秋》?看来你不仅自作聪明,还自负至极!趁我这会儿心情不错,赶紧滚!”
任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幽幽说道:“自负又如何?前辈不妨让我试试,万一能放你出去呢……”
老者微微一滞,终于站起身来,隔着无数经碑,上下打量着任真,“原来你已经不是那个送酒少年了。”
任真面无波澜,心里却是咯噔一响,自从进入北唐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一眼看破他的伪装!
他攥紧藏在袖里的拳头,竭力克制着浑身的颤抖,心里暗道,“不愧是一代枭雄啊!有此水准,才不枉我冒险跑一趟!”
他轻咳一声,按照自己先前的盘算,回答道:“对前辈来说,这不重要,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让我留下来解碑,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老者嘴角轻挑,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泛起笑意。只是,这笑容在别人看来,宛如鬼哭一般,极为难看。
“聪明又愚蠢,好多年没遇见你这样的少年。三境下品,连路都走不稳,就开始想着跑了。”
老人身形一闪,从原地凭空消失,浑浊话音还回荡在这片碑林里。
“你想浪费时间,老子不拦你,但是,只要你敢打扰老子清净,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