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雪地里拥抱了一会儿,额头对着额头,彼此呼出来的热气将对方包裹住,两人的眉眼,还有庄凡那狂放的络腮胡,很快便结出了一层结白的冰霜。
庄凡双手捧着观音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叫我庄凡,不眴,叫我庄凡。”
他凑在观音耳边,轻声地道:“叫我的名字,忘了金蝉,叫我现在的名字!”
观音的身体在庄凡的怀抱中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心里害怕,喊不出口。
或许是雪地里太冷了,观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把他浑身冻得发僵,血色瞬时从他的脸上退了下去,他睁开迷蒙的眼睛,满是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个人。
他曾经是金蝉,如今是金蝉,却也不是了……
庄凡搂着观音的腰,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观音的脸,他道:“叫我庄凡……”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满地,装着坚定,和不容置疑。
观音的嘴唇似乎被什么黏住了,他只顾着颤抖,却张不开嘴,牙关紧紧地闭合着,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绝望。
庄凡笑了,他轻轻地吻了一下观音煞白的嘴唇,抵住他的额头,长叹一声,道:“不眴,我是必要回去的。”
他把浑身颤抖的观音搂在怀里,叫他的头枕在自己脖颈处,道:“我不知道,我的灵魂是如何的穿越了时空,但是,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他不能丢下他的老爹老娘,在这里安心地做一个和尚。
观音的泪水慢慢地溢出来,打湿了庄凡的僧袍,他默默地流着眼泪,并不想大声地哭出来,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里十分难过,却说不出口。
庄凡抱着他,道:“不眴,你看,刚才我们眉毛胡子都白了,像不像白头到老了?”
观音听到这儿,终于被击溃,哽咽着道:“那个通道已经关闭了。他们许多人,玉帝,佛祖,太上,合力才打开了通道,送旃檀功德佛的元神去了异世,在那里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又捉了你回来。”
他抬起头,望着庄凡,眼神绝望:“我虽未曾亲见,可也知道,单凭你自己,是回不去的,可是,他们也不可能再费心,去打开那个时空隧道了,不能了……”
那旃檀功德佛,当初便想去异世么?
不,他不想,可是没人听他的,无论他怎么哀求哭泣,没人理会他的懦弱与恐惧,照旧把他丢去那个他并不想去的地方。
等到西行取经之后,一样的,依旧不会有人听从庄凡的心声,将他送去他内心真正想去的地方。。。。。。
庄凡怔怔地道:“所以,你当初说,只要我取了经,我就能回去,是、是骗我的?”
观音咬着嘴唇,半晌没有出声,后来,他拉着庄凡的手,道:“金蝉,你本就是属于这里的,无论几生几世,你都生活在四大部洲之上,灵山也好,东土也好,都是四大部洲的子民。至于那个世界,你只是过客……”
庄凡惨然一笑,或许吧,他是那个现代世界的过客,可是,他又何尝不觉得此间此地,犹如一场梦呢。
他心里知道,气急无好口,他怕自己说出话来,伤了观音的心,便把忐忑不安的他再次搂在怀里,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紧。
他在这个世界有什么呢,有爱情,有友情,如今还有师徒之情。
可是,在那个世界,他的老爹老娘,却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是他们的生命支柱,是年老体衰的他们,余生的全部幸福和信念,他真的没办法,只把那二十多年的幸福时光,轻描淡写的,只当做漫长生命记忆里的一小段,随随便便的就那么收起来。
就像他无法忘记自己对观音的爱,无法抛弃这里每一个他曾经揽在怀里的孩子一样,他同样不能,就让他的爹娘,从此做一对失独老人,凄凉的度过余生,孤单的离开这个世界。
他们,也是他的爱,他的责任,他不能舍弃掉的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观音却叫庄凡抱得十分害怕,他展开双臂,也把庄凡搂住,急切地寻找他的唇,想要一个肯定的吻,那苍白的双唇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他鼓起勇气,颤声道,“你生气了吗?抱歉,是我不对,别不理我,好不好?”
观音心中害怕,是不是有力的拥抱之后,即将到来的,便是永远的决裂?
庄凡心里发酸,他的小观音,以前是多么傲慢骄矜,意气风发,只是如今,多了太多的忐忑不安,似乎就连观音从前那总是满满的自信心,都快被这叵测的人生给摧毁掉了……
不,是被他金蝉的叵测人生,和他们之间,似乎永远也看不到终点的爱情,给摧毁掉了……
庄凡丢出他们的小帐篷,把观音打横抱起,弯腰钻了进去,他把观音放下去,哑着嗓子道:“有结界珠没有了?”
观音颤抖着,无力地躺在厚厚的羊毛毡上,颤声道:“菩提从前给的,还有,要那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