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带孩子回家后,虎子星期天也赶了回来。
“虎子,添考场的时候,你坚持不办也就算了,依了你。这回樱桃考上大学,再不办几桌让亲戚朋友们到场,给他们省了钱,他们得了便宜还得怪你:虎子有本事了,能行(方言,意思是有本事、有能耐)了,谁也不沾了,和谁也不来往了,用铁箍把头箍上了。你这样做在社会上行不通!会变成孤家寡人的!”秦长慧虎着脸对女婿说,“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是生活在社会上,交际才能把路越走越宽。朋友多,亲戚多,不是坏事,是好事。在谁有困难的时候,十家帮一家,拉一把就从困难的坎上过来了;困难的时候没人帮,那个坎就过不来!你知道你上几年大学的时候,亲邻对你的帮助有多大吗?那时候在大集体收入小,亲邻紧紧裤腰带,省吃俭用都帮着你上完大学,你现在不和人家来往了,合适吗?人家会……”
“叔!别说了!我没忘了他们!没有忘记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我不想再让他们为我花钱了!哪怕再为我花一分钱!我欠他们的太多了,等我有了钱,我会加倍还给他们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虎子被岳父数落了一通后,气得哭着说,“难道不分什么事请,都得把所有沾亲带故的亲戚,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同学,一面之交的朋友通知到场、大操大办吗?难道……”虎子针对岳父的认识,一一谈了自己的观点。
“好,女婿你也别生气了,权当我秦长慧什么都没说,我的建议权当放屁。你一桌不办,我也省!不是闺女在你家,我吃多了撑的,操这个闲心!”秦长慧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爸!你上什么火,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解决呢?”樱桃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父亲说,“他一来到家就说去看你和娘,可考场不愿意睡觉,我就没让他去。你们爷俩至于为这点事生气吗?”
“长慧叔是明白事理的长辈,跟谁生气?”秦忠良从门外走进来问。
“生我的气!”虎子接过来说,“樱桃考上大学算什么事?他非让办几桌几桌的!”
“我也没规定你就得办几桌?你上大学的时候,亲戚到场了没有?我只想问你这一点。”秦长慧说,“大小之说,有个形式,对正在上学的学生也是个促进。人家得说:‘谁谁谁,某人某人考上大学了,亲戚朋友都来祝贺,俺也得好好学,争取将来考个名牌大学,比他还风光!’这对咱大秦庄,对邻近村都是个好印象!”
一句“你上大学的时候亲戚到场了没有?”,问得虎子不知怎么回答,低头想着对策。
“在改变不良风气上,你和樱桃,还有忠诚和韩芙蓉,都带了好头,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意长慧叔的意见:办!不大办,小办。给咱大秦庄造成‘争当状元’的好风气。我给村里说了你们的情况,打算为你们放一场电影,并每人奖励五百元钱。可是咱队没有多,有少,给你们三个每人二百元。”秦忠良说,“虎子,樱桃,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虎子本想把岳父的意见给驳回去,听秦忠良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说:“我就是办,也不去通知谁。谁知道就来,不知道就算,尽量办小。”
“行!”秦忠良说,“把放电影的时间改在你们办过事的晚上,不得给你们扩大客人了吧!”
秦忠良又征求了一下秦长慧的意见。
“我还能说啥呢?虎子说怎么办,怎么办就是了,办一桌我也没意见。”秦长慧说。
“办一桌你也得到场。”樱桃对父亲说,“闺女也是你的孩子,不能光疼俺几个哥!”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疼你了?”秦长慧对闺女说,“别说我和你娘疼你了,你几个哥嫂也疼你!他们几个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花钱,添考场的时候我还没花钱,你说这一次再不花钱,是能对得起闺女,还是能对得起女婿?还是能对得起外孙呢?花!花得值!”
秦忠良快刀斩乱麻,处理好虎子和秦忠良的事情,又赶到忠诚家,把这家的办法和自己的意见同全家人说了。
“要不是昨天俺爸俺妈来看我,和了这门亲事,忠诚是坚持一桌不办,一个人不到场的。今天见了俺父母,他心里高兴,改变了主意,同意这头俺爸的意见办几桌,把挚亲挚友请到一块就算了。”韩芙蓉说,“按照我的想法,还是不办。三十多岁才考上大学,又不是什么名校,出什么丑!要不是你说想给咱大秦庄留下点影响什么的,说什么我都不同意办。”
“你这样想就不对了。”秦忠良说,“三十多岁才考上大学已经很努力、很不错了。耽误,是那个时代耽误的,不能怪你们,误的也不只是你们,也不是成千上万,而是上百万,上千万,甚至更多的人。”
“撇下考场去上学,我不忍心哪!他还那么小。”韩芙蓉叹息着说,“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把孩子丢在家里去上学的。”
“你们家孩子也叫考场?”秦忠良惊奇地说。
“是,俺女儿在考场生的,才取的这个名字。”忠诚说,“还有谁家的孩子叫考场?”
“虎子的。他的孩子也叫这个名字。”秦忠良说。
“这两口子,怎么起名字和俺孩子一样?”忠诚说,“我们原先就说过了,孩子要是在考试的时候出生,就给她取名叫‘考场’。”
“你王嫂也问过樱桃为什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她也是这样说的。”秦忠良说,“重名就重名吧,反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长大了分男考场、女考场区别一下。”
“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我和樱桃分考场分到了一个考场。考试的时候,我感到受不了了,她也在那边痛苦连天地喊;医师刚把俺的孩子包好,她的孩子也出生了。巧事都让俺俩摊上了。”韩芙蓉说,“考的分数也一样,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将来再分配到同一个学校,真是巧娘抱个巧孩子——巧一块去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说过巧事,但没见过像你们俩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巧事。”忠诚感到好笑。
“这也许就是咱大秦庄人才辈出的先兆吧!”秦忠良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