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看上去,两人说不上多亲密,但在满是陌生人的异国他乡,两人就有一种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的患难感。两人面不改色,像个无情的干饭机器,但夏青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她在想,盒饭不是多好吃,还有一种难闻的刷锅水味儿,乔熠城不嫌弃?她还想,乔熠城会不会后悔陪她待在这里了?正想着,乔熠城把他盒饭里少得可怜的肉片全都夹到了夏青的盒饭里,嘴上说:“我吃不完。”
夏青没说话,默默吃完他夹过来的肉。不是因为她乐意接受乔熠城的东西,纯粹是因为不能浪费粮食。吃完午饭,夏青以个人名义捐赠的食品也送了过来,两辆大卡车开进来,村里的小孩都激动地跑来看。家家都有,夏青这边人手不够,乔熠城也撸起袖子加入。两人忙碌的身影,就像两道风景线,夏青用自己的亲和力,收获了不少好感。村里的人渐渐开始接受她。乔熠城呢,面无表情地发着东西,但夏青在旁边,他不至于冷漠到让人不敢接近,甚至后来,有小孩拽着他的衣角,想拉他回家做客。乔熠城听不懂,面对一群小孩的热情邀约有些手足无措,夏青在一旁也不插手,笑着看戏。傍晚,所有的东西分完,夏青腰酸背痛,乔熠城走过来,“回去休息吧。”
夏青刚点头,下一秒,她整个人腾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乔熠城怀里了。有不少小孩吃完晚饭在附近玩,夏青有些难为情,小声道:“放我下来。”
乔熠城淡定,睨着怀里的人,“你不是想改变他们的想法吗?”
夏青仰视着乔熠城的下颔线,他说:“那就别光用说的。”
她从来没觉得,一百米的路有这么长,夕阳伴着晚霞,乔熠城公主抱她,身后跟着一群淳朴单纯的小孩,他们边笑边拍手,引得路人都笑着看她。不知怎么的,夏青想到电视剧里新郎抱着新娘入洞房,后面一群亲朋好友笑着看热闹的画面。下一秒,她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羞耻和可怕,冷下脸的一瞬间,乔熠城刚好把她放到床上。门一关,夏青耳边安静了不少。这时村长夫人敲门进来,她先小心看了眼乔熠城,随即对夏青说:“谢谢你。”
夏青微笑,从床上下来,搬了把椅子,和村长夫人围在矮桌交谈。乔熠城高大的身影气场占据了小屋的一大半,村长夫人戴着头巾和面纱,一看见乔熠城,就觉得空气有些窒息。“我出去抽根烟。”
乔熠城主动道。说完,他把床上的小毯子拿下来给夏青披上,临走前看她的眼神都快要拉丝。村长夫人看得出来,不是装的,只是她不敢想象,丈夫竟然可以为妻子做到这个地步。“我丈夫说了,你是个好人。之前是我们失礼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多留下一段时间,我希望能好好招待你们。”
乔熠城走后,村长夫人说。这话听起来漂亮,实际还是想让夏青留下,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捐点什么东西?夏青不傻,夏则时以前就告诉她,善心可以有,但不能泛滥,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村长夫人说完,她滴水不漏地回:“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后天就要回国了,我的家人还在等我。”
村长夫人一听就知道,留不住了,这会儿也开始闲聊起来,“家人?你有孩子吗?”
夏青眼底闪过一抹忧伤,笑容不减,“没有。但我很希望有一个。”
村长夫人热情介绍,“我有两个孩子,儿子刚成年,跟一个木工学手艺,我女儿在乡里上小学,明天她就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接她!”
这点夏青挺佩服村长和村长夫人的,有很多父母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孩子上学没用,殊不知改变命运的就是知识,塞米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好啊。”
夏青笑道,“她一定很漂亮。”
村长夫人愉快地说:“他们都说她以后一定能嫁一个好人家。”
夏青笑得无害,“我有一个朋友,她二十五岁了,没有嫁人也不想谈恋爱。她一直忙着工作,挣了很多钱,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她说的是塞米拉,但夏青说得太突兀,让村长夫人摸不着头脑。她问:“她为什么不结婚?”
夏青轻声答:“因为结婚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村长夫人有些懵懵懂懂,眼神里透露着好奇,似是夏青这话让她觉得又奇怪又陌生,但又很想赞同。她并不是迂腐的人,她像很多人一样,没有勇气打破禁锢和世俗。村长夫人跟她约好明天去乡里接女儿后就出去了。乔熠城进来,坐在村长夫人刚坐过的凳子上。夏青的声音响起:“在这里,女人如果跟男人碰过同样的东西,会被视为不洁。她们碰过的东西,也被视为肮脏的东西。”
乔熠城对上夏青明亮的双眸,她带着笑意看着乔熠城屁股下的小椅子,“是不是觉得讽刺?”
乔熠城深深望着她,默了片刻后说:“把别人的不幸当成自己的信仰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你是人,不是救世主,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够了。”
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乔熠城自认不是神。他能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全,在保证他们安全的前提下,再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如果有危险,他第一时间是把夏青带离现场,而不是一腔热血地向前冲。夏青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他的俊脸上,话锋突转,“我要睡觉了。”
“嗯。”
乔熠城起身,“我帮你守着。”
他熬了一夜,又忙了一天,身体需要休息。但夏青更累,她腰酸乏力,沾床就着。看着她安稳睡去,乔熠城轻轻给她掖好被子,该去关灯的,可看着她的睡颜,怎么都挪不开步子。她又瘦,脸小,睁开眼是明亮魅惑的狐狸眼,闭上眼就是安安静静,恬淡的邻家女孩。这么出众的一个人,为什么他没有在三年前认出她?此时,他把夏青的脸牢牢在心里刻画了无数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