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农研所的人都已经下班。陈白录将陈老爷子带进办公室,转身去茶水间泡茶。
严明军跟在陈白录后头,把陈老来侨场的经历源头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陈老将军是去隔壁县城开会,今天顺道过来看看,我去接应他的路上,刚好遇见了小夫人。”
“瞎折腾。”陈白录无奈,又问,“爷爷有对她说什么?”
“没有,我对小夫人的解释说陈老将军是外地来这寻亲的。”严明军毕恭毕敬地说完,又虚虚看向他。
陈白录动作微顿,这次却没再出声。
严明军暗地里笑笑,与家人相聚是多好的事,小少爷虽面色不显,可眼底却泛有亮光。看得出陈老将军来这,他是很开心的。
严明军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爷孙俩。
陈白录把泡好的茶递给陈老,又挪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条件有限,您将就喝吧。”
语气硬邦邦,半点亏欠都没有。
他的工位堆满了厚重的资料,桌面腾不出空位,只好又挪张邻桌同志的木椅当桌台用。
陈老爷子憋屈地坐在小木椅上,感觉哪哪都不得劲。
听大孙子这么埋汰自己,陈世华冷哼一声,“我是那么讲究的人?”
他小口抿茶,矍铄的眼睛转两下,发现味道不错,又多喝了几口。
待润完嗓子,才步入正题:“你在这待得差不多,也该带他们回省城了吧。”
陈白录正无意反着手中的书,闻言抬起头看他:“当初是您,死活要让我来这。”
“”
得,现在翻起旧账。
陈世华说:“可刚领证回去政审那时,你不是很满意?”
他当初让孙子来,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让他以人生大事为重,也正好可以历练。
可今时不同往日,陈家在省城,大孙子也没有久居在此的道理。
陈白录把书搁回原位,眉宇间似夹着尊敬,又似不爽。
他皮肉不笑地注视着老人:“这次又是为什么,我找家庭医生看过检查报告,您可别再无中生病。”
陈世华三天两头提笔,中秋节时收到的信,说自己快行将就木,让他赶紧拖家带口回去尽孝。
借口拙劣,年纪越大还越不忌讳,真是什么都敢说。
“你个不肖孙。”
陈世华气成河豚脸,可惜这招对陈白录没用。
老人意识到这点,也懒得再装,复而慢慢品起茶来。
绿茶似下火,他眼中的气急褪去,神貌间开始变得严肃:
“我不瞒你。”
“如今外国形势不好,北印国新政府上台,排挤我国华人的趋势越来越强。”
“一旦发生大规模的排华事件,我们国家必是要派船只接应他们回国。可中央的意思,是要把栖山农场作为后路。”
未雨绸缪的方式,就是把归难侨安置在此处,届时人流济济,指不定乱得搅成一锅粥。
大家自顾不暇,生产工作自然也要重新整顿。
陈世华又继续说:“省城的技术和设备比侨场的齐全,你可以深入搞研究,也能快速嗅到行业内的动静,事先回去,这有什么不好?”
陈白录摇头:“不回。”
陈世华端量着他,眼睛眯起。
陈白录:“我来时就已经知道此事。”
陈世华讶然:“你知道?”
“各国之间的侨民信息还是互通的。”陈白录又看他,“还有您可能忘了,爸妈他们在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