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说出口的“留下”硬生生卡在了卫璟的嘴边,变成了另一句,“要不你将我这床被子拿去,很厚实,夜里不会觉得冷。”
卫楚下意识要摇头拒绝,又想起卫璟的眼睛看不见,便轻声回道:“不会冷,母亲命人搬来了好多被褥,又柔软,又暖和。”
卫璟不知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就是不想放眼前人出了这间屋子。
不知怎的,之前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多话想要对卫楚说,可此时面临着要分开一晚的境况,卫璟却无端生出了些异样的情绪。
“东厢房那边的路要崎岖些,你走路的时候要仔细着点,莫要摔倒在冰雪上。”卫璟绞尽脑汁地想要给卫楚交待一些可以用得上的经验,以此来显示自己说的并不是废话。
床侧的戏命听得一脸迷惑。
要说这府中此时唯一算得上崎岖的事物,便是世子爷的心了。
本以为世子妃会十分不耐烦地对卫璟的话敷衍了事,没想到人家竟温顺地应了下来,还加倍关心了回来:“多谢世子提醒,世子即便在卧房中也要多加小心,这床榻的边沿实在锋利,切莫磕伤了手。”
戏命:“……”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半天的车轱辘话,最终卫璟才在卫楚无意间攥疼了伤口的细微表情中,方是算不得心甘情愿地终止了这毫无意义的谈话。
房门被侍女从外面轻声关好后,戏命这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对卫璟说道:“世子妃的轻功甚好。”
戏命作为死士营与影卫营的统领,平日里向来是十分挑人武功的做派,想从他的口中听到称赞,那更是想都别想。
此番听见他夸奖卫楚的轻功,卫璟难免有些诧异。
“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自己都没被戏命夸过几句,便忍不住想要揶揄两句,“戏命大人也会夸人了?”
“实话实说而已。”
戏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倒像是真的在阐述事实。
卫璟皱了皱眉。
***
卫楚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因此在这次回门过后,他索性将云鸯也留在了那里,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镇南侯府。
东厢房的光线不错,卫楚在屋中搬搬挪挪了一下午,终于将新卧房布置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他心满意足地躺在了床上,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的漫天余晖。
若不是因为惦念卫璟,其实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对卫楚来说已是天大的幸运。
左手的伤口仍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让人无法随意忽略那火烧火燎的刺痛。
卫楚烦躁地坐起身来,右手依次卸下两只耳垂上的耳坠子,张嘴咬住左手上的绷带扣结,缓慢旋转着直至露出伤口。
他仍是十分厌恶喝药与上药的感觉,故而原本算得上简单的皮外伤,却被拖得一度泛红肿胀了起来。
想起戏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卫楚十分担心他察觉到什么,因此不敢再大意,匆匆掏出包袱里装着金疮药的瓷瓶,洋洋洒洒地铺在了掌心的伤口上。
难以习惯的疼痛刺激得卫楚面色陡然间变得苍白不已,削薄的嘴唇轻轻发着颤。
用完了侍女们送进来的晚膳,卫楚关好了门窗,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终于能够放松地脱掉繁复的外衫,只穿里衣在屋中行走了。
卫楚坐在梳妆镜前,卸完了首饰和发饰后,继而抬手按在颈上,慢吞吞地左右游移,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顿住挪动的指尖,在白皙的颈侧轻轻一抠,抠下了一小片与他肤色相同的皮质物件。
死士营中特制的人|皮|面|具,卫楚在里面待了十几年,自然早就掌握了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