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量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梦里他像是看见了眼前无穷无尽的花朵,艳丽的,妍丽的,明丽的花朵,层叠的在他眼前,姿态妖娆的盛放开来,花瓣轻轻抖动,花蕊上沾着的露水,带着种醉人的香甜,在他的身前轻轻的,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叶量忍不住伸手去接。
就在手刚刚要触碰到那花滴下来的露水时,叶量猛然想起了,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会涌现出这些带“丽”字的词语。
他一生自诩感情内敛,对女人的感情也是很少在他的心里涌动,他想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有个名字里带丽字的女人,正是他年轻时曾经疯狂喜欢过的人。
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这个女人的样子,黑色的长头发,有些柔弱的披拂在她的脸旁,其余的大部分编成了一条黑色的辫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没有现在这样的花样翻新,只是那个年代最普通的花布衣服——甚至不怎么合身,但一举一动,仍然让他忍不住血脉偾张。
想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叶量不由往前走了几步,但是那个女人的影像,像是有生命一般,感触到了他的来到,然后一点点,就在他指尖能够碰到的距离内,轻柔的碎裂了开来。
像是池塘里正倒映着最美好的月色,被一枚突如其来的石子击碎在池塘中央,荡起一阵阵惊心动魄的涟漪,叶量望着那碎裂开的倒影,心中像是骤然有什么东西消失了一样,这感觉既让他想要哭泣,觉得仿佛生命里缺失了什么,又仿佛是在期待下一样东西的到来。
叶量望着眼前的女子消失,心底竟然有了种隐隐的预感,果然,随着他的感觉,面前出现了当年自己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时候的场景,战火硝烟,能把人耳朵震聋的枪炮声,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些东西并没有存在太久,很快就一晃而过。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穿黑色裙子的女孩子。
黑色的长头发,天然就是柔顺垂直的,沿着她的后背,轻轻的垂下来,真是像诗词书上说的一样,如同一道瀑布,在她的后背蜿蜒着,有种惊人的美丽,她的身材也很好,在黑色的裙子下,修长雪白的腿,似乎两相对比,更加有种让男人目不转睛的能量。
叶量并不是没见过女孩子的毛头小伙子,他望向前方的女子,或者更应该说是少女,她身上有种他绝对没有的东西,那是种青春年少才有的,独有的活泼气息,叶量见过的女人也有很多,年长的成熟的,年少的聪颖的,不知为什么,都没有眼前这个女孩子有吸引力。
那女孩子轻轻转过来,侧眸一笑,那是一张极其动人的面容,非常美丽,看着那张脸,你就会知道,什么样的长相是上天的恩赐,这个女孩子的脸仿佛是没有瑕疵的,极其的精致,那种美感不是后天刻意习得而来,而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只有天生的美人,脸上才能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而这个女孩子,正目不转睛的,甜蜜的望着叶量。
“可可……”叶量望着她,也不由得痴了。
他轻轻的念着这个女孩子的名字,虽然只是一遍,但这个名字却在他心里掀起狂风骤雨,一遍遍冲刷着他心里某个一直被隐藏的很好的码头,那码头外的礁石已经被吹的摇摇欲坠——叶量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那种感觉既酸涩,又隐晦,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然而这次却没有伸手触碰。
可可侧眸望着他,随后将整个身子转过来,她望着叶量,轻轻开口,声音悦耳:“叶哥,好久不见。”
叶量忍住眼里的一点滚烫,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可可,是你吗?我来接你回家。”
可可却轻轻歪了歪脑袋,有些调皮的看着他:“叶哥,当你听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定已经不在了。”
叶量如遭雷击,他微微晃了一下,只感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的望着面前极尽美丽的女孩,瞠目结舌。
“叶哥,知道我是谁吗……”可可的声音轻柔,却带着种叹息的,快意的语气,“我是你在三年前,逼死的那一家人的女儿啊。”
她望着叶量笑了笑:“你一定也是不记得了吧,也对,你并没有错,甚至还可以说的上是替天行道呢,我爸爸妈妈的确是在卖劣质材料,以次充好,你出手,当着整个棔城揭露了我爸爸做的事情,然后,我爸爸的声誉一落千丈,他的所有合作伙伴都抛弃他而去,最终,他因为酒后驾车而死,而我妈妈知道他死了之后,精神恍惚,在家里开了煤气,我所有的生活,一下子彻底被打乱了。”
“是啊,”可可轻轻的说,“你没有错,叶哥,甚至从我的角度来看,你也并没有什么错误,一报还一报,因果轮回,这是天意,可是死去的,是我,秦可的父母。”
可可望着叶量,她的眼里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叶量,你是棔城的龙头老大,我扳不倒你,可我有办法扳倒你,我找人做了交易,以我所有的力量,以我余下几十年的寿命,和我一魂三魄,换来了报复的机会,而我的要求,就是要让你一无所有。”
“没想到的是,你真的,会喜欢上我啊!”可可望着天空,突然纵声大笑,但这笑声出现在她的身上,竟然也并不破坏那种美丽,反而有种诡异的惨烈,“也好,也好,我就要把你的人生彻底毁个干净!你所有得到的东西,事业,感情,性命,我都要毁了!”
叶量还犹自目瞪口呆的看着可可,很快,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你不是可可,这只是幻象罢了。”
可可的笑声骤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嘲讽的望着叶量:“说来也是可笑,叶量,你一字一句的说,你心里有多喜欢我,连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对你的实话,你也听不出来。”
叶量望着她,胸脯剧烈的起伏:“够了,”他高声喝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的话!已经够了!”
“够了吗?”可可幽幽的说道,“还不够。”
“你根本不会懂那种感觉,”可可望着叶量,“我正满怀期待着未来的生活的时候,就在即将看到所有光明的时候,你把我狠狠摔了下来,”她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我们家从我小时候过的苦日子,你根本不会懂,所以你才会轻易的一挥手就给抹去。”
叶量太阳穴旁边的青筋又一次爆了出来:“你……”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多着呢,”可可顿了顿,继续道,声音天真而残忍,“别看我已经死了,死后的我,更有能力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叶量猛地睁开眼睛。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抬头向前方看去,顺便想要抬起手擦拭额头的冷汗,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手并不能抬起来,他环视着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地方——既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是办公室,而是像一间——只有电视上才会出现的刑房。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被牛皮筋绳紧紧的捆在一张的椅子上,叶量又一次大口吸了几口气,这才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饶是叶量胆子大,也被这双眼睛吓的往后狠狠一仰,要不是那椅子足够沉重,他非得仰过去摔一大跤不可,他摆摆头,怒喝道:“你是谁!”
有点火的声音哧的响起,叶量抬头看向面前的人,那是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根蜡烛,身形飘飘忽忽,身上有种让叶量都觉得头皮发麻的气质。
蜡烛的光影影绰绰的投在室内,让本来昏暗的屋子里,浮起种不真实的明亮来,叶量侧过头,心里一凛,这里的墙上绘着奇怪的壁画与彩色的人物,他猛地一抬头,发现这里和平常的刑房也不是太相同,而是带着种更诡异的感觉。
巨大的柱子,和一些模样奇怪的动物雕塑,那样子就像是——叶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发生了车祸的最后一瞬,全身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感,让他瞬间失去了知觉,他醒来之后,本以为是仇家绑票,或者是生意对手的威胁……但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如此。
这里奇怪的东西,让他脊背泛起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