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坐在客栈靠外的窗旁吃着素面,忽而便见几朵连枝带叶的木芙蓉被人从窗外递了进来,正好放在了她的手肘旁。
阿箬见花,愣了一下,再侧眸去看,就瞧见隋云旨一身玄色衣衫,白日里看上去更加劲瘦,他略弯着腰面朝窗内,对着她笑了笑。
笑什么?
阿箬撇嘴。
坐在对面的寒熄自然也瞧见了这抹笑,但目光更是落在了几朵鲜艳欲滴的木芙蓉上。因才过清晨,花上露水未干,花蕊处的露珠密集,鲜花沉沉地压在了掌叶之上,散发着淡淡清香。
“阿箬姑娘,我应时来了。”隋云旨笑完见阿箬瞧他的眼神似是有些嫌弃,于是直着腰身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虽瞧上去严肃了不少,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没一刻安分地握紧又松开。
“哦,等我吃完。”阿箬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寒熄解释:“这是我几年前碰见的人,他说他有岁雨寨人的消息,今日特带我们去寻的。”
此话一出,隋云旨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寒熄。
这世间鲜少有人因容貌而惊世,隋云旨觉得眼前男子倒算其中之一,他未见得绝色无双,却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灵气,叫人心驰神往,又敬畏瞻仰,气质二字,显现得淋漓尽致了。
隋云旨看了看寒熄,又看了看阿箬,心中有了猜测,稍有失落爬上心头。
阿箬见寒熄模样,便知晓他大约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那双桃花眼盯着桌面上的木芙蓉,阿箬以为他喜欢,便拿了一枝递到了他的面前。
便是借花献佛,哪儿有当着送花之人与收花之人的面这般?
寒熄抬眸朝她瞥去,眼神无奈,他往身后太师椅靠去,离那木芙蓉远了几寸,只是挪开眼神后,阿箬手中那枝花旁的花骨朵绽放,两朵粉花挤在一处,并蒂盛开。
阿箬:“……”
她也非是此用意啊。
吃完面,阿箬给了钱,这便牵着寒熄的手出了客栈。
隋云旨一直在外等着,除去最开始赠了花儿,后来又对她笑一笑后,便一直沉默着。
他记得阿箬是喜欢花的,因为从天际岭回胤城一路上,她碰过好几次花草,或将它们折下编成花环戴上,或凑到跟前细嗅其味道。
今早隋云旨见城门旁木芙蓉开得漂亮,特地选了几枝折下来送给她,阿箬不见得有多喜欢,收了,也没完全收。
她收了那枝因寒熄盛放的并蒂双花,剩下的一些,全留在了客栈的方桌上。
隋云旨的心思有些乱,他还以为……阿箬这般人物,大约是不会与人成亲,或和谁在一起的。
出城前,阿箬特地寻了个地方买了马车,她卖了源莲,换了不少银票来,马上天就要冷了,有了马车便是寻人的路途也可走得轻松些。
阿箬去指挥人套车,那车子刚洗干净,地上还湿漉漉的全是水渍,她没让寒熄跟过来,与对方离得不算远。阿箬不放心,频频抬头朝他看去,便见寒熄站在十步以外地面干净的青石路上,
立身如竹,外罩的银纱被风吹起,如雾如烟,似是下一刻便要腾云而去般。
隋云旨也觉得这人满身仙气,不像凡人,但若细瞧,又觉得他周身干净,从内到外空空如也,也不是什么能人。
他朝寒熄凑近两步、三步,最后二人间隔着一臂之长,寒熄都不曾看向他一眼,睨个眼神都懒得。
他那双眼,始终落在阿箬的身上,未曾分神。
“兄台如何称呼?”隋云旨问。
一阵风吹起几片落叶,只有隋云旨尴尬地双臂抱胸,低声咳嗽了下。
片刻后,他又道:“我叫隋云旨,六年前与阿箬姑娘相识,你、你呢?”
依旧没人应他,隋云旨伸手摸了一下鼻尖,眼神再偷偷朝寒熄打量。方才他问了两句都没应声的男人忽而面朝他这边,眉目温柔,似在浅笑,如清风朗日,顿叫隋云旨有些自惭形秽。
他挪了挪脚步,又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撤了回去,阿箬那边套好车,三人就一同出发。
隋云旨所见之人距离此处不算远,马车一日一夜便可赶到,那地方与胤城背道而驰,若非他前两年为了去天际岭寻源莲从此地路过,也未必能恰好遇上对方。
找到源莲归来之后,隋云旨特地在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他又瞧见了那个男人,这才断定对方不是偶然路过,而是真的住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