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季华一直注意着旁边的少女,见她一直顺着车窗往后面望,半天才转过身,随意道:“忘记拿什么了吗?”
“没有。”余眉朝他笑笑,便不再说话,反而一直在想刚才的事,他刚才的表情,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谭慕铭的喜怒无常她已经领教过了,但是随着越熟悉,这种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
“放假不高兴吗?怎么看你不太开心,还是有什么事?”严季华边开车边看了她两眼,有些关心意味的道。
余眉手伸进兜里摸着手机,但又忍着没打过去,毕竟旁边有人,现在也不太方便,即使心思不在上思,但还是得应付,毕竟人家送她回家是情意,虽然并非她所愿,没事但也不能让人感觉一片好心成了驴肝肺。
“没事儿,就是最近学习挺累的,可能精神不太好。”
“也是,高中会比较累一些,你是戒城,也许你不相信,其实我也是戒城毕业的,高二高三那两年,我可是现在想起来都难忘的很。”
“啊?严……先生也是戒城的?原来我们同校啊?”余眉听着露出一丝惊讶道。
听到余眉的称呼,严季华也被逗乐了,“先生这两个字有点怪,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严大哥……”
余眉这人就是别扭,总觉得哥哥那是亲的人才叫的,没什么关系的男的,打死她也叫不出,“我们是同校么,你又比我年长,我还是叫你学长吧,严学长,或者严师兄……”前辈总觉得把人叫老了。
严季华看了余眉一眼,善解人意的笑了笑:“多少年没听到年长这个称呼,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真是怀念啊……”
这句话也勾起了余眉共鸣,一时间倒也不冷场,甚至,对着他,余眉会些想倾诉的感觉,就像是对方是个无论说什么都会很包容的人,一直微笑的看着你,看着你的眼神,鼓励着你说下去,会让人非常的放松。
这感觉和严季华他本身的形象给人的感觉不同,本来会给人一种精明干练,善于说明别人的人,却没想到最善长的反而是倾听。
有人说话聊天,时间就是过的很快,一个小时一晃而过,车停子下来,到了目的地,余眉下车倒谢,然后请他进屋喝口水,严季华笑着摆了摆,“下次吧,小师妹,你家里人多,我帮不上什么忙,就不填乱了。”
这小师妹叫得跟《笑傲江湖》里那个感觉似的,让她不由觉得好笑,冲这个一小时师兄摆了摆手。
回家余眉是想清净清净,毕竟学习不是件轻松的活儿,心累,脑子也累,但是一看到那些人头,就叹了口气,可能吗,家里忙成这样,自己怎么可躲清净。
余妈嗓子又哑了,余眉给买了润喉片,闲的时候就让她含着,这个年过的太累,光余爸两个店来回跑,余妈一个店还兼着店员,余眉帮忙之余也要收拾衣服物,跟人一起搬库存。
一时间倒是把电话的事给忘了,等到年前想起来,打过去的时候想解释一下,结果刚开个了口,道了句新年快乐,对面就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余眉看着手机半天才收回来,一时也觉得傻逼,还没过年道什么新年快乐,不过也没敢再打过去,想来想去,还是回去了再说。
家里日子过的一年一个样,越来越红火,年夜饭余爸红光满面的提出明年打算买车的事,余眉当然双手赞同,余妈心疼钱,但也知道,现在的条再骑摩托车来回那掉价了,而且车买回来,开回去,给那些当年看不起他们人的亲戚邻居看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笑别人穷,没人会穷一辈子。
对于余妈这种妈不舍得钱,又想去打脸的挣扎心理,没人去在乎,爷俩早就一边吃一边说上家里日后的打算,买车买房子,让小弟接受良好的教育,再讲到以后挣的钱买房产,儿子几套,女儿几套,余爸余妈吃到了房产的好处,自然一门心思的这样打算,甚至想到将来生意做不动了,老了靠这些房产都能活的好好的,完全不用儿女操心。
日子过的红火又有奔头,余妈是个守成的,赚到的钱她不会大手大脚的花,手里无论再穷都要捏钱的思想,让她就像是一个装钱的小钱库,而余爸又是个上进,天天琢磨怎么把生意做好,只要给一个机会,两人一个赚一个攒,一个搂钱一个装钱,日子怎么可能过不好。
这一次,余眉是真的放下心来。
过后,余眉跟余妈洗碗的时候,她再次跟余妈说,不需要再找别人去接她了,她以后打车回来都找女司机,这样就可以了。
余妈摆了摆手,“好啦好啦,明年你爸买车了,以后也用不着别人,直接就载你回来了,你啊就是太腼腆,看到个男的就往后缩,你看看人家雨蓉,从小就不怕生,和谁都自来熟,在学校多少男孩子喜欢她,听你小姨说,光信和礼物就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听到李雨蓉余眉就不太高兴了,“妈,你的意思是让我跟她一样,也要收满满一箱子男生送来的礼物?你觉得这样好?”连这都要攀比,余眉觉得余妈有点过份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余妈瞅了瞅闺女脸色,急忙道:“只是说你啊,性格太文静了,也该活泼一点,像个年轻人一样,蹦蹦跳跳的都没人笑你,可是你啊,你看看,从来不和别的女生出去玩,放假也在家里写作业,有时我都想你出去走一走,别老闷在家里。
妈就觉得你太稳重了,但也这怪妈,小时候让你受多了苦,早早就知道生活的艰辛,十来岁就像个小大人,唉,眉眉啊,你生妈妈的气吗?”
这一番话说的余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头一次硬绑绑的对余妈袒露内心真实的想法:“怎么不生气,有时候都会想,别人的妈妈怎么那么好,小时候也会想,我要是生在谁谁家多好,可是有什么办法,谁让你生我养我,也有时候会想,现在对我这么不好,以后你们老了,我也对你们不好,所以我会好好学习,考上好学校,考上大学,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看你们,你们也永远见不到我……”她越说越激动,一时间几乎已经忘记的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真的这么想过,不止一次,她努力的学习其实的原因也是如此,可是又能怎么样?真能做到那么绝情吗?说到底她们再怎么不好,仍然付出不丰足的钱来给她念书,没有钱她又怎么能实际那些在心头计划无数次的心愿?
“妈妈,你小时候真的不喜欢我吗?”余眉边洗着碗有点哽咽的说,她童年的记忆里,太过糟糕,现在连想都想不起来,唯一想起来的就是累。
余妈是个嘴硬心软的,她又何曾不想儿女都好,有时候想想她亏了女儿,但看女儿柔顺的样子,从来也没有埋怨,似乎不在意,仍然顾着这个家,买这个买那个,她以为小孩子心性忘的快,也不记仇。
却没想到她都记的,她不是忘记了,只是一直忍着,压在心里,从来不说而已,想到她小时候六七岁的时候,余爸余妈出去地上作农,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这个女儿饿的受不了,自己跑到大街拖着一路的柴火然后升了火,炒了她这辈子第一次做的蛋炒饭,黑黑的焦焦的,却蹲在地上狼吞虎咽的吃着,还留出了两碗给两人,那炒饭炒的滋味可想而知,带着焦糊的苦味儿。
余妈那时第一次露出想哭的表情,看着可怜兮兮等着挨骂的女儿,孩子有什么错?她太小了,她只是饿,但没办法,看着被烧掉的门角,余妈还是打了她一顿,让她记着不能乱烧火,不能把屋里的火点着,让她得到教训,以后才能记着。
那时候的人,不会教训,唯一的就是动巴掌,疼了才会记住,此时想想,很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