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去,去容易,顶了这样的罪名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回来时杨文煦身边若有了别人——这简直是一定的,正妻尚在,赵家那个不要脸的小女儿已经盯上了这个位置,何况她一个妾,那时她又怎么办?
“是老爷——”顶着杨文煦忽然严厉起来的眼神,姜姨娘不甘心地说了下去,“是老爷给奶奶下的毒啊,老爷不满奶奶败坏门风,要清理门户,咬定这一点,这件事伤不了老爷的。”
一样的事情,放在杨升身上要凌迟,放到姜姨娘头上得偿命,而真正的凶手杨老爷反而不一定要付出多重代价,因为他是杨家家主,有天然的掌家权力,若在乡下地方,抓住奸情直接双双拖去浸猪笼淹死都是有的,官府一般也不管。
砰。
是杨文煦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姜姨娘吓了一跳,就听杨文煦逼问她:“然后天下传言我的妻子孝期出墙,我的父亲下毒杀亲吗?!”
姜姨娘:“……”
她张口结舌,杨文煦这是动了真怒,做他的妾室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见他失态至此。
“但大奶奶没有……”她慌乱着辩解。
“所以父亲就是冤杀了儿媳。”杨文煦道。
姜姨娘再说不出话了。
这是一个死局,杨文煦是清贵翰林,不涉实务,这一阶段最重要的是养气养望,他家中这么一大团乱象,还怎么清得起来,又怎么贵得起来?
他因为母孝已经耽误三年,失去了近在咫尺的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位置,孝期又出这么多事,之后凭什么再重新争取御前禁中的职位。
“茹娘,我知道委屈了你。”
杨文煦控制着放缓了声音,将上面那些道理一一说着,姜姨娘越听越失魂落魄,她试图再为自己辩白一二
,但杨文煦语句不停,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于是姜姨娘明白,这是定了主意,改不了了。
而她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反抗不了。
在杨家生活这么多年,后宅这块方寸之地,她已然称心如意,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与杨文煦的前程摆到一杆称上,而她蓦然发现,自己的分量是如此轻飘,不堪一击。
杨文煦末了道:“你放心,孝满回京之前,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姜姨娘茫茫然地想,这句话很熟悉,陆兰宜出门前,他也是这样许诺的。
这难道就是现世报吗。
陆兰宜——
她还活着吗?
姜姨娘一肚皮的苦闷郁气,恨不得在口中呐喊出来:如果已经化为冤鬼,为什么不看准了报应,这次明明不是她啊!
兰宜还活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在沂王府上已住了半个月。
这半月内,她的神智沉浮在清醒与浑噩之间,大半时间都是后者,一度病情反复到吃不下药也认不出人,眼睛有时睁着,目光定定的,翠翠与她说话,才发现她其实不知人事。
翠翠伤心得躲到角落里大哭一场,哭完再也不向见素提要回家的事了,沂王府里,随传随到的良医和任意取用的好药才吊住了兰宜的一口气,要是走了,只怕不等到杨家门口人就没了。
至于沂王府为什么这么善心大发,翠翠不知道也不想管了,人活着才要考虑这些,在此之前,先活着。
沂王府拨给她们的是位于王府东北角的一处院落,屋舍坐北朝南,正房耳房厢房共十来间,十分宽敞,只是少有人至,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孟医正之外,翠翠只见过见素和另一个与见素轮值的叫做抱朴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