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言之有理。”庞统听完曹冲的话,点点头说道:“荀家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不能轻易的放弃,公子不能大意,走错一步,可就满盘皆输。”
曹冲暗笑道,我当然想两全齐美了。既娶了美人,又能拉拢了荀家,荀家的势力大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陈群的背后就是曹丕,抢陈群的老婆,那就等于扫曹丕地面子,这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些,自己在荆州的根据地还没打好呢。
庞统好象看出了曹冲的担心。他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当争则争,一步也不能让。至于是不是会影响到公子与子桓公子的交情,我看未必有那么严重。何况我看陈长文也未必就真心想娶荀家这位小姐,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提亲,依我看,这十有**是司马仲达的主意。”
曹冲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陈群那个人很好名,对荀文倩有个宦官女儿的母亲大概不会无动于衷。这个时代的人结亲地第一步就是问名,不光要问女子的名,还要问其母亲的名,一来是看她是嫡生还是庶生,另外一个就是要看她外祖父家的家世。象现在的天子刘协之所以能得到先帝的喜欢,取名为协,顾然有刘协长得确实和灵帝比较象的原因,还有他母亲王美人的原因。王美人地外祖父是为国损躯的名臣赵苞。所以王美人在宫里虽然地位不如皇后何氏,但却比何氏受宠,因为何皇后不光何家是杀猪的,她的外祖父家也全无声名,背景实在太寒碜。
荀彧取了唐氏,虽然没人表面上说什么,但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似乎有些自欺欺人。更何况荀彧的长子荀恽娶地又是曹家的女儿。搞来搞去又是宦官之后,大概更为人所不齿,这也许是荀文倩到了十七岁才有人上门提亲的缘故。
不过曹冲不在乎这些,他自己就是宦官之后,当然没资格来讲究这些,当然最终原因是,他看中了荀文倩,根本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狗屁家世。至于追踪到外祖父的家世。对他来说更是荒谬绝伦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地心目中汉高祖刘邦都是个无赖,其他人身世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只是他还有些顾忌,这陈群怎么说也是丞相府的名人,陈家也不是襄阳张家那样的一个地头蛇,自己去说一下就能搞定,人家已经提亲了,自己去横插一杠子,貌似有些不妥。
庞统听了曹冲的担心,哈哈一笑:“公子,纳采问名只是第一步,且不说荀令君现在有没有答应他不不清楚,就算荀令君已经应了,陈长文还要到祖庙里去纳吉,这离婚约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他父亲陈元方早在建安初就去世了,家中只有老母,他的婚事怎么可能不经过老母作主?陈家祖庙在颍川,陈长文人在邺城,公子只要动作够快,要夺得美人归易如反掌。”他笑着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张松:“更何况有永年在,别说他只是纳采,就算已经成了亲,也能给他破了。”
曹冲大喜,看着两个阴招迭出的丑鬼,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前世的经验,把这两个鬼才拢到了手下,要是落到别人地手里,还真不好对付。他装模作样的又沉吟了半晌,这才摸着下巴说道:“如此说来也只得如此,我再去荀府问问,这亲事究竟到了哪一步。”
“正是,公子不可耽搁,越早行动,成算越大,如果能抢在荀令君首肯之前,公子也无须与子桓公子产生冲突了。”张松点头说道:“我等虽不怕事,却也不愿多事,能晚些发生冲突总是好的。”
伏完今年七十多了,前段时间病了,一直躲在家里养病没上朝。他那个屯骑校尉的官俸照拿,却几乎不去上班,当然了,禁军都掌握在曹操亲信手中,他一个书生就是去上班也做不了主,不如在家休息安稳一点,有事没事抱个病的,宫里也不来,皇帝女婿想见他一面可不容易。每次刘协有事要问他,他都推身体不舒服,让他来讲家传尚书,他也是派儿子伏典来,反正天子也不能处罚他。与敬畏天子相比,他更怕曹操,建安元年他官拜辅国将军,仪同三司,可他自己觉得这样不安全,自已把印绶交了。做了个中散大夫的闲职,即使如此他也很少上朝,后来迁为屯骑校尉,依然如此,过得安稳而平实。
这次他本来也不打算来,又想把伏典派来应付差事,可是天子这次不答应,让皇后亲自回家一趟去请他。他终于拗不过,拄着拐杖蹒跚的来了,进门坐下没说话先咳嗽了一通,咳得天子直皱眉头。
“国丈身体还没好么?”刘协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问道。前面几个皇帝都是外戚太牛逼,逼得皇帝不舒服,自己运气似乎不错,这个国丈不揽权,不过不是他看得开。而是怕事,怕得连官都不想做,连朝都不想上,连宫都不想进,算是窝囊到底了。自己堂堂一个天子。请他入宫,他居然还推三阻四地,让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多谢陛下关心老臣,老臣老了。这次只怕挨不过去了。”伏完咳嗽了好一阵,总算说了句完整地话:“这日子,可就数着过了。”
刘协听了,更是丧气,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我不要找你了,就让你安安稳稳的入土为安吧?你这算什么皇亲国戚吗,一点也不关心国事。我要不是实在找不到贴心地人来说事,真想立刻让人把你这个眼皮都抬不起来的老头给抬出去。不过现在还不行。纵眼许县,除了你还真找不出完全信得过的人了。
“嗯咳……”刘协被他咳得嗓子痒,捏起拳头挡在嘴边,也跟着闷咳了两声,伏皇后见老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看看天子一封无可奈何的可怜样,连忙凑到伏完身边,低声将曹冲当初向陛下示忠。如今他大胜回朝。陛下既想用他,又担心他尾大不掉。搞成第二个曹操的事情说与伏完听。
“父亲,陛下真是拿不定主意,父亲是国丈,从政多年,就帮着拿个主意吧。”皇后轻声哀求道。
伏完总算停住了咳嗽,他喘着气看着一脸焦急的天子,眼中是一丝失望,这个天子优柔寡断,想做大事却又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还想玩这种虎口夺食地把戏,真是让人担心。
“国丈教朕。”刘协见伏完雪白的长眉抖动着,昏光的老眼眯成一条缝,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不免心中无底,只得低声央求道。
伏完看着无助的陛下,有一丝不忍,犹豫了半天才慢慢说道:“陛下,你除了曹仓舒,还有选择吗?”
刘协一僵,前倾的身子缓缓收了回来,他看着伏完那张无动于衷的脸,忽然感到了一种极大的失望和悲哀,是啊,自己除了曹冲还有选择吗?曹冲不管真假,至少还向自己表示了一点忠心,而其他地人呢,连这点表示都没有,孙权称了徐州牧,车骑将军,刘备这个皇叔也称了荆州牧,可他们的上表自己却根本没看到过,他们眼里已经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天子,这天下也只是他们自己可以凭实力攫取的一块肥肉而已。
大汉的火很快就要歇了。
“既然没有选择,陛下又何必瞻前顾后?”伏完轻声叹息道:“臣虽是一介儒生,也知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纵使没有带兵打过仗,这句话还是知道的吧。曹家父子威势已成,乌林虽败却未伤根基,长江以北已经平定,这中原没有人能动他们分毫,陛下,你没有选择了啊。”
刘协面如土色,呆若木鸡,良久才拱手说道:“多谢国丈提醒。”
伏完咧嘴一笑,伏地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老臣年过七十,时日无多,只怕未必再有机会进见陛下,谨向陛下告辞,愿陛下努力加餐,保重身体,老臣走了。”
刘协看着伏完颤巍巍地在自己面前行了大礼,心中悲苦,又是一个心存汉室的老臣要走了。他虽然不能给自己什么帮助,可有他在,自己无助的时候还有个念想,他一走,自己的背后就真地空荡荡的了。
“皇后,你送一下国丈吧。”刘协无力的挥挥手,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挪着,走了。
伏皇后看着刘协微驼的身影,面色悲戚,转身扶起伏完,泣道:“父亲,你为何不能帮帮陛下。曹操心狠手辣,你难道希望女儿有一天也象董贵人一样被人拖出去打死吗?”
伏完猛然睁开了眼睛,严厉的瞪着伏皇后,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后,如果你不想那样,就安安稳稳的呆在宫中,不要想得太多,或许能有个善终,你难道希望我伏家也象董家一样,覆家灭族,孑无遗类吗?”
伏皇后被伏完地话吓住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伏完,想起董贵人被拖出去之前的惨样,她的身体禁不住开始发抖,发白的嘴唇哆嗦着欲言又止。伏完有些不忍,转过脸扶着她的手臂向外走去,走到阶下时,才停了脚步,眯着老眼看着宫外的郎中,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我听说曹仓舒在荆州救了不少人,应该不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吧。”
说完,他转身对着伏皇后行了一礼,退了两步,拄着拐杖快步走了,急匆匆地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一点也没有刚才老态龙钟地样子。伏皇后站在阶前,看着他上了虎贲郎护着的马车匆匆地去了,回味着他走之前的那句话,若有所思,转身匆匆进殿,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些什么,慢下脚步,小步缓行。
刘协听了伏皇后转达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宫门口那个新来的中郎金祎,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伸手将他招到面前:“金爱卿,你在西陵见过曹爱卿吗?”
金祎连忙跪下行礼:“回陛下,臣见过曹将军。”
“那好,你把你看到了曹将军的样子,跟朕好好说说。”刘协轻轻颌首,带着些许威严的说道:“不要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