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在城市中央火车站附近一家餐厅解决的。餐厅贩卖油炸肉等一系列炸鸡腿的变种,门口一家小小的冷柜出售冰镇汽水。这里闹中取静,车站人来人往,但却很少有人肯在日头地下多走几步路,到这间带着油炸味的餐厅来。
尽管那本旅行手册口口声声说“西部从堪萨斯城开始”,可是密苏里这个十月初的正午仍然反常的热,据快餐店老板说这叫做“印第安夏天”。附近不远处大概有所学校,来餐厅的是一些十六七岁中学生,多穿着浅蓝色短袖运动服,格子裙与西装裤。淮真今天出门时穿了一条西泽的灰蓝色短袖T恤,并不按时尚杂志套路出牌的将T恤下摆扎进长裤裤腰里,看起来和这群学生年级相仿或者更年轻,那群学生进门来时将她当作低年级生,甚至有人同她微笑说嗨。
餐厅有外送服务,接听订餐的电话机在盥洗室外,在那群学生进来之前,西泽去点餐时,淮真就已事先借用电话机拨回旧金山家中,云霞接的电话。
淮真告诉她自己一切顺利,大约三四天左右就能到东部。又问起季姨与阿福,云霞说最近店里很忙,因为跟意大利人谈生意。
她便又问云霞近况怎么样。
云霞说,她不过谈个恋爱,又不是正经要结婚。一吵架,罗文跟阿福就一块催她回去相亲。
淮真就乐。
云霞说你怎么想呢?
自从云霞跟早川上回吵架,淮真就开始担心起来:明年,五年过后又有更深的民族仇恨。再八年,旧金山的日本人全都给投进集中营去——倘若两人要一直走下去,不知还得吃多少苦头。
淮真想了想,说,其实倒不如先念好书,干点自己喜欢的事,等到十年八年过后再谈婚论嫁也不晚。
云霞说,你都这么说,等晚上爸爸妈回来我就跟他们讲明:我不到三十不嫁,我要做个独立女性,他们要反对,我就说妹妹也这么讲。明天见了早川,我也这么跟他说。
淮真说,哎你别带上我呀。
云霞直乐。
两人接着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其中包括那二十几个硬币的去向。
云霞问她用了几个,她说一个。
她说那小子可真差劲。
淮真接着说,那个给弄坏了。
云霞就傻了,说你们拿来当手套了还是怎么的,这得多大劲啊?
淮真笑得不行,觉得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便由着它乌龙了去。
临挂电话,淮真将自己在富国快递的账户告知云霞,同她说倘若家里同意大利人合伙做生意,钱不够的话,可以将她一点存款取出来,兴许也能贴补家用。
云霞说足够了,家里最近宽裕,爸爸妈还想去富国快递给你开银行账户呢。
那群学生吵吵闹闹的进来,淮真便没再跟云霞多聊。和西泽一人吃了只汉堡喝了冷饮,那群学生得赶在一点回学校上课,又热热闹闹的捧着饮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