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慕白果然入宫看诊去了。白穆并未亲眼看到被扣押住的白子洲族人,只听到白伶在门外的低唤声便醒了过来,听着他们离开的轻碎脚步,再也没有困意。
偌大的行馆,安静地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自行起身,梳洗了一番,正觉无聊,便见到房内桌上多了几本书,是她素来喜欢的人物小传,也不知是不是白伶怕她无聊,昨夜特地送过来的。
白穆怕惹麻烦,并不打算出门,但午膳刚过,这行馆便来了位客人,或者说,是主人。
晏彦换了身藏蓝色的衣裳,更显得精神爽朗,笑脸明媚,入门便道:“白芷姐姐,今日慕哥哥入宫看诊,我带你看看我东昭都城如何?”
白穆早不是当年不知皇家为何物的天真少女,昨日这个十二岁孩童在港口时深邃的笑容和沉不见底的双眸已经让她心生警惕,今日又突然到访,他堂堂东昭国的皇子,即便还未长大未掌权,明知她只是一个侍女,自称“我”,还唤她“姐姐”?
白穆不动声色地行了礼,道:“劳殿下挂记,白芷自行看看书便好。”
“我都大老远跑过来了,不管!你必须陪我玩一玩!”晏彦眉毛一竖,跺着脚便拉着白穆往外跑。
泊城是东昭都城右侧的一个小城,离都城两个时辰的路程,因此慕白入宫一次,回来必定是晚上了。白穆虽不想出去,却拗不过晏彦,几乎是被他强行塞上了马车。
一上车晏彦便笑眯眯道:“白芷姐姐,怎地这次相见,你变得扭捏了这么多?”
白穆心下一顿,想到晏彦初见慕白时说的话,眨巴着大眼道:“转眼已三年,自然不一样。”
“那是,白芷姐姐都长成与我皇姐一样的大姑娘了。”晏彦继续笑道。
他嘴里的皇姐,白穆也略有耳闻。东昭五位皇子,却只有一位公主,皇帝视若珍宝,赐号长宁。
“其实嘛,白芷姐姐,我这次拉你出来……是有点小事想问你……”晏彦笑嘻嘻地往白穆身边挪了挪,道,“上次慕哥哥以已有婚约之名拒绝了我皇姐的一番好意,如今……他那位未婚妻可娶回家了?”
长宁公主的……一番好意?
白穆并不曾听闻此事,思及慕白向来寡言的性子,瞪大眼好奇道:“长宁公主?少主从未提及此事。”
“其实这次父皇病重,想到慕哥哥的人不是我啦,是皇姐。”晏彦笑得孩子般明朗,摇着白芷的手臂撒娇道,“白芷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慕哥哥到底是否成亲?若已经成亲了,我正好告诉皇姐,让她消了念头。”
这个问题,恐怕是真正的白芷在这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白穆只是做出白芷该有的无奈表情,道:“少主的事,我们不可旁议。”
“就知道……”晏彦撅嘴,“还是和从前一样。”
白穆没有再说话,晏彦也没有再问,到达都城时已近酉时。秋日的日头下得早,夕阳斜挂,暖意平添。
白穆已经有许久不曾见到这样人头攒动的热闹集市,晏彦一路拉着她,一面向她介绍路过的地方,“这些地方以前我都带你去玩过,你还记得吧?但是今日有一样你定未见过!”
白穆此前便隐约担心晏彦带她出来另有目的,眼看天色渐晚,便做出兴致怏怏的样子道:“我们先回去罢,少主的晚膳我得亲自准备。”
晏彦回头笑嘻嘻道:“有皇姐在,今日他怎可能出宫?今夜十五,你可知商洛都城每逢十五,便会有夜市,热闹非凡?”
白穆被他拉在人群里走得飞快,并未作答。
“咱们东昭都城每逢十五,除了有夜市,还有焰火看呢!保管是你从未看过的美景!”晏彦细白的小脸被夕阳照得绯红,“所以这次你一定不可错过!我亲自带你去最好的位置看!”
白穆被晏彦拉着进了一间酒楼,楼是少见的三层高,其中富丽堂皇,只看客人衣着便知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光顾。
“呐,我们在这里用个晚膳,听听书,待到子时,便能看到焰火了!”
晏彦说着,兴奋地指了指窗外。白穆顺势看去,他们处在高位,不远处的湖泊尽收眼底,晏彦所指的,正是湖泊上空的蓝天。
事已至此,白穆不得不随着晏彦的意思,想来他也不过十二岁的孩童,白子洲声名在外,他约莫不能、也不敢把她如何。
用过膳,店家上了茶水,晏彦很识趣地没有再打听白子洲的事情,只是讲些东昭民间的趣闻。白穆既是扮作白芷,也随着她的性子,跟着晏彦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