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入宫那年十五岁,出宫那年十八岁,宫中三年,花开花落间时常恍然错觉,有一辈子那样长久。然则,出宫之后再三年,竟只似眨眼之间,流年轻过。
这一年白穆二十一,转眼已在白子洲三年。
“少夫人,夫人请你过去一并用膳。”白芷已出落成大姑娘,亭亭玉立,愈发水灵。
白穆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面色祥和,正在一排木柜前,一个个打开小抽屉查看里面的药物,闻言回首一笑,“你先过去,我点完这些药材,稍后就到。”
白芷忽闪的大眼眨了眨,并未依言退去,而是上前将手上的裘衣披在白穆身上,无奈道:“少夫人还是快些过去罢,等会夫人又要闹脾气了。”
白穆笑着蹭了蹭白芷苦兮兮的脸,自己系好衣带,在身前的纸张上记上一笔,便同白芷出去了。
白子洲其实是五国内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从前白穆在书籍上并找不到很多的相关记载,只知那是一片不受五国内任何一个国家管制的地方,却又没有独立成国,对它的印象只有“神秘”二字。而当初众人对慕白谨慎的态度,也曾让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好奇。
直至真正踏上这个地方,才发现“白子洲”,其实是雪海上的一个海岛,五国中只与东昭最近。岛上居民近万,却只服从白氏族长的管辖,可以说是个独立存在的部落。
因是偏东南的海岛,岛上气候较好,冬不冷,夏不热,常年阳光灿烂,雨水充足。唯一的缺点便是风大,且夏日遇上狂风暴雨时常有水患。而岛上盛产各类奇花异草,有毒有药,却从不对外输出,这也是让世人觉得白子洲神秘的原因之一。
白穆从药房回到平日里的住宅还有些距离,一路上阳光甚好,但时值秋季,阵阵吹来的海风对白穆的身子来说,还是有些冷,她裹紧了裘衣,将脑袋埋在风帽里,低首向前。
“少夫人少夫人。”
白穆正走着,被软绵绵的身子抱住了双腿。她一愣,便笑着蹲□子,将来人抱入怀里,“杏儿,怎么了?”
“送给你。”杏儿不过三四岁,声音奶绵绵的,手里拿着一朵芙蓉花插到白穆发间,捂着嘴到白穆身边悄声道,“我偷偷在少主那里摘的。祝你生辰快乐!”
说着,在白穆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顶着红扑扑的笑脸跑开,一蹦一跳道:“我亲到少夫人咯!杏儿亲到少夫人咯!”
白穆站起身,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这个岛上的族人,淳朴到让人难以想象,热情到让人难以想象,对白氏的推崇更是绝对到让人难以想象。
从她入岛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有人趴在她的窗头偷偷瞅她,到了她面前又不太敢说话,许是听闻她身体不太好,每日都有族人送上的各式药材,还有人潜到海底寻一种据说是驱寒圣药的海草特地送来。
这样的热情一直持续到三个月后才渐渐平缓下去,白芷说是慕白称如此会打扰到她休息,且她身上的旧疾他会竭力医好,才将族人们的热情“压”了下去。
绕过几片花开正好的花丛,白穆才到了一处并不起眼的宅子前。
或者说,白子洲所有的住宅都不起眼,但一旦入内,稍有眼识的人都能看出白子洲的富庶。
“都多久了!她还没过来!到底还要不要我这个娘了!”
白穆还未入内厅,就听到白浮屠捍人的大叫声。
她禁不住垂首笑了笑。
白浮屠便是这座海岛的主人,白子洲的族长,慕白的母亲。当然……其实是她的母亲。
当初白夫人在狱中对她讲的话没有丝毫隐瞒。白浮屠与他们的确互相抱错了孩子。白穆上岛那日一眼望到白浮屠,都无须多问,只见到那似曾相识的眉眼,便想到了白夫人在狱中的那一番话。
只是她不曾想过,自己这个母亲,竟有着那么……彪悍的性子。
“小白,你去喊她过来。”
白穆仍在外厅,听见白浮屠在与慕白说话,慕白一如既往没有回答。
“你们这是要逆天了啊!!!一个两个都不把我当娘了啊!!!翅膀硬了都不听话了啊!!!老娘不活了!!!不活了!!!”
“娘,我回了。”白穆一脚踏入饭厅,扫见白浮屠正甩着拍过桌子的手,慕白在一旁淡定地喝着茶水。
果然是习惯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