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赵大贵经历天劫的时候还是二月底,没几天就是三月份了。
到了三月份,大贵商行再次开张做生意,赵大贵最大的感想就是生意不好做啊。
英国人几个月前刚到魔都的时候,那真是缺人缺门路,都不需要会英语,但凡愿意跟英国人接近做生意的商贩,都会受到重用。
然而,到了如今,魔都买办界已经形成了赵大贵、吴健彰、林阿钦、杨坊等四大买办为首,还有十几个小买办同在一起争食的格局。
赵大贵有之前建立的信誉和人脉在,想赚点钱还是可以的,但想获得之前那种接近垄断的地位,就不可能了,必须跟别的买办竞争才行。
“必须把魔都商界统一了才行,至少也要让中国买办们发出统一的声音才行。”赵大贵第一次意识到垄断的重要性,喃喃自语着。
赵大贵认为魔都的对外贸易存在比较明显的阶段性特点,即1843年11月中旬到1844年二月底为止,是对外贸易的第一阶段,属于拓荒阶段,但凡冒险接近洋人的中国商人,都能赚巨大的利润;
而从现在到以后的几年,就是魔都商界格局初步建立的时候,也就是说今后数十年,哪个公司占多大市场份额,其实要决定于这几年的经营状况。
如此说来,赵大贵似乎应该拼命拓展市场,不计代价地占更多市场份额,跟其他买办划定领地范围才行。
可惜的是这事情不好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赵大贵拒绝参与鸦片贸易,考虑到鸦片的价值占洋人带来的商品总价值的一半左右,至少有一半的对外贸易是赵大贵不能插手的;
剩下的一半,也就是洋布的贸易,赵大贵也要跟其他买办竞争,最多占洋布贸易的二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就算不错了。
“就这点市场占有率,我们还要忍受比以前更低的利润,付出更多的劳动,总之是没有以前赚得爽啊。
按照我的估计,从三月份到今年年底,我们能赚二三十万两银子,就要烧高香了,而且这还要我们前期投入十万元左右的本金才行。”
在三月初召集商行里的所有掌柜和伙计开会的时候,赵大贵试图让大家明白形势的严峻程度,声嘶力竭地说道。
只是,他这一番话反应不怎么好,所有人在底下瞪着赵大贵,摆出不知所措的样子。
“先散会,大伙儿先回去,就几位掌柜留下来商讨一下事情。”赵大贵一阵心烦意乱,摇摇手说道。
如今的大贵商行,人手比以前多了很多,原先只有陈谢两位掌柜,后来那位谢掌柜还被水匪打死了,但这段时间赵大贵疯狂扩张,又招募了六位掌柜。
因此,大贵商行如今在陈掌柜等七位掌柜以下,还有数十名商行伙计和数十名福威镖局镖师可用,可谓声势大振。
但是,在赵大贵看来,这都是成本的增长,以前他一个人就能做的事情,现在要七八十号人一起干,而且赚的钱还不如以前他自己干的时候多。
“陈掌柜,你是最早进我们商行的,你觉得怎么样?”赵大贵让陈掌柜先说话。
陈掌柜比其他人也就是来早了一两个月,这点资历实在不算什么,只是他本人又是掌柜中最年长的一个,赵大贵便默认他隐隐然成为掌柜们的领头人。
只是,陈掌柜今天听完东家一席话,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我知道东家是忧心今天生意不好做,只是您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如今经营洋布和鸦片的商行,好像都是大赚特赚的,我们商行就算不赚昧心钱,不做鸦片生意,光靠洋布和其他洋货,也能赚不少钱吧?”陈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
“唔,这倒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担心的不是赚不到钱,而是担心赚不到足够的利润。”赵大贵回答。
“您刚才说二三十万两的利润,这不够多吗?”
“当然不够。”
“那您觉得多少钱才算合适?”
“至少是四五十万两吧,以前我一个人跑单帮,只有两位掌柜帮忙的时候,也赚了这么多钱。
现在,我们这么多人,还要加上很多本钱,赚的钱至少要比以前翻一倍吧?”赵大贵理直气壮地回答。
“要按您这么一说,那还真是。”如果是对别人,陈掌柜还要指责人心太大,但一想到赵大贵当真是几个月就赚四十多万两银子的,就没法说这话了。
几位掌柜互相用眼神隐晦地交流,终于明白自己的东家对赚钱的欲望大到这个程度,想在商行里舒舒服服过日子是不可能了。
以前的时候,赵大贵一直对进货价和出货价等机密信息保密,使得底下的掌柜不清楚自家商行到底赚了多少钱,但如今竞争越来越激烈,以赵大贵的身家和人脉也能扛住一两名掌柜出走的风险,赵大贵才把一些关键信息透露出来,也好让掌柜们心里有数。
别人不说,至少陈掌柜知道赵掌柜到湖州买的每包一百六七十元的湖丝,最后是以每包四百元以上的价格出手之后,表情变得异常精彩。
“各位觉得怎样才能赚更多利润,也说说吧。”赵大贵转过身,对其他掌柜说道。
“我观洋人做生意,不过丝茶两项,只是茶叶的利润又比生丝低很多,那么我们以后多进点生丝,怎么样?”沉默了一阵之后,一位姓张的掌柜说道。
“是这个理儿。只是,生丝的季节性很强,湖州去年的生丝库存几乎被我一锅端了,下一批生丝再出来,也要等到秋季以后啊。”
“东家说得在理,不过生丝也不是湖州一个地方出产价,除了辑里丝,还有圆花丝和大蚕丝的,在嘉兴和杭州等地,应该还有不少库存。
而且,除了蚕丝,野蚕丝是否也能做呢,北方青州等地盛产野蚕丝,价格向来比蚕丝便宜,就不知洋人收不收野蚕丝呢?”
赵大贵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个有用的建议,便拿出个小本子,用洋人那里买的钢笔,将意见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