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彭厉轩自残倒地,周围的彭门弟子纷纷围拢过来,用力高声喊道。
“二哥!你怎么了二哥!”
“二爷!挺住啊!二爷!”
说话间,只听方圆几里内呼喝应答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有大队人马正向此疾行而来。以骊山圣母的深厚功力,更察觉其中当有武功不逊于她者,衣袂摩擦之声渐近,且速度飞快。
那骊山圣母终是反应过来,刚欲转身离开,就听身后彭老四运足底气,扯着嗓门大喊道:“骊山圣母害了我二哥,抢了伏魔剑,大家上啊!不要让她跑了!”一边喊却一边用手指挥众人摆出防御的架子,并不急于上前。
骊山圣母心中暗骂一句“卑鄙!”却也知情态紧急,没时间在这里纠缠。恶狠狠盯了彭门众人一眼,拔腿便走。
哪知身形刚移出不到百步,便被漫天的暗器堵个正着。只见那骊山圣母双袖齐舞、衣带翻飞,转眼间便挥剑斩落磕飞百余枚银针、金燕、铜弹、铁莲,袖箭、飞刀、石子、钢镖更是无数,却奈何暗器实在太多,防不胜防。一不留神被一枚“乳燕回巢”叼了一口;分神之下,又中了三颗暗藏火药的“浑天紫砂雷”;身形稍滞,便被不知多少歹毒暗器打在身上……可怜这位武功高强的一流好手,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骊山圣母既死,尸体手中的剑便顿时成了群雄争夺的目标。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山上人声鼎沸,厮杀震天。往往是刚有人拿到剑,便被赶过来的其他人袭杀身亡;而袭杀者的胜利也通常也持续不了片刻,便又被新的猎杀者所终结……
一开始,还有些有组织的大派、同盟聚在一起,排好阵势伺机夺剑;然而随着战事渐烈,这些大派、同盟也不得不分散开来,各自为战;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仿佛被这血腥残酷所感染,出手也变得越发没有目的起来;到最后,有些人索性不为夺剑、专为杀人,又有人乘机报仇雪恨、浑水摸鱼,更有人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同门相残……这一番杀戮,也不知何时才是结尾。
眼见这几番兔起鹘落的变化,勤儿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震惊,再到最后的茫然,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阿婆的情况也只比孙儿好一点而已。当她听闻彭厉轩要拿一百两银子换“祖传宝剑”之时,便知祸事临头—昨日发生的一切,只怕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阴谋;如若执意不应,定会招来当场灭门的惨剧。于是,她便在关键之时挺身而出,阻住勤儿继续争执,以一种不争的姿态希望能暂且息事宁人。换句话说,她便是在赌彭门众人暂时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待对方前脚一走,她也必会带着孩子们再次远走他乡,逃避今后早晚会来的追杀灭口;至于那一百两银子是否有命花用,便要看能不能先过得了眼前这关。
老人的毕生阅历看似让她赌赢了这一把。然而,没有料到的是,觊觎她孙儿宝贝的却不只彭门一家。黄天荡、佛道双煞、骊山圣母……以及后来的一大群武林人士,这伏魔剑仿佛是荒野中一只游荡的孤单小鹿,将四周所有的饿狼尽皆引了出来。
眼前这彭厉轩也算是精明过人,阴谋层出。先是掩盖自身实力,出其不意地杀了黄天荡;又暗布伏兵,灭了实力更强的佛道双煞;末了,早知道这伏兵也未必安得好心,便又借了群雄之手将其除去……可为何这一环套一环的周密部署进行到现在,却落得个自残伤重,剑也不知去向的下场?
老人苦苦思索,却始终不得其解。只因这世上最为阴险难辨的,便是人心!
四周的喊杀声离这山中小院越来越远,想必是有人夺了剑正在急速奔逃,所有人都追了上去的缘故。院落附近尸骸遍地,还活着的,便只剩下并未参加乱斗的彭门众人和她们祖孙两个。
风轻轻划过地面,带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向远方弥散开去。
那口吐鲜血的彭厉轩只是一阵阵的咳嗽,每一咳都会喷出些血沫来,看上去甚是怕人。身边的彭门大汉警惕地守在一旁,手中的利刃分别指着不同方向。
更静了。
突然,那彭厉轩咳着咳着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模样如同刚食完人的得意恶鬼一般,满口鲜血、恐怖之极。
老人和勤儿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却见彭厉轩笑着笑着便从地上鱼跃而起,一点都不像受过重伤的样子;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竟从身下的土中又起出一柄剑身黑沉的古剑来!
这剑,方是真的!
一霎那,老人明白了一切。心中一凉,抓着勤儿的手不禁握得紧了些。
“可惜啊……”彭厉轩吐出口中的“鲜血”,望着老人开口叹道,“若是没有这几多波折,你们本可以活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