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邋遢之人见了,目光连闪,惊道:“金鹏尾羽!莫非真让你给寻着了?”说罢便凑上去仔细观瞧。
若是沈云勤在场,必能一下认出锦衣老者手中之物便是鸦兄留在吐蕃人手中的那根羽毛,却不知怎么辗转到了锦衣老者手中。
那邋遢之人目不转睛地将“金鹏尾羽”瞧了个透,却向锦衣老者道:“看不甚清楚,也不知是也不是,不若借我回去,凑些丹药灵物,一试便知。”
锦衣老者却像白日里见了饿鬼一样,迅速把羽毛贴身收好,道:“不借不借!上次也说借我辛苦寻来的‘从马之蹄’一用,三日便还;谁料你却偷偷用它合了药,将只假的与我,害我在众多藏友前失了面子,更输了一盏如意莲灯。还未找你索赔,你却又来说‘借’,速去速去!这次定不会给你……”
旁边那苦着脸的淀元道人也道:“李崇光,你方从我这里又讹了五个人牲,便又想骗延吉上仙的宝物;也不知当初是谁荐你入了九老,若是仙宫得信或是泉下有知,想必定要出来寻你麻烦!”
崇光山主见被人戳破,讪笑几声,自寻个位置坐了。那边,心急如焚的丰德上人已然问道:“半年前我等便已聚了一次,议了那天师道的异动;几个月前又来了一回,听老乞丐说了寻访的下落;不知此次召集九老又是何事?问了他们几个,也均说不知。莫非还是为剑魂一事?不是已经作结了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淀元道人道:“自不是剑魂之事。那娃娃落入镪流,乃是斛老仙亲眼所见,玄女宫、天机谷那边亦可作证,定已尸骨无存。那剑魂一直附在娃娃身上未曾得脱,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确是可惜了!此事虽无收益,却让正一阁与天机谷损了两件师门至宝,对我万仙殿也算是有利无害,无需再提。此次召大家前来,却是星图又有谕信了。”
“又有谕信?”
“此事当真?”
“谕信为何?”
旁坐的众人闻言,皆大惊。宣文先生起身追问道:“若不计今年,星图八百年来,不过传过七次谕信,平均百年也不到一次,且皆是足以改天换地的大事。而今年一年便已传下两次,着实令人匪夷所思!上一次乃是预言了伏魔生魂,附在川中一少年身上;此事事关生死起源之秘、仙门兴衰之道,确乃世间一等一的大事;却不知此次又是如何?”
淀元道人微微皱眉,道:“诸位且随我来,一望便知。”
众人随他离了会仙殿,入了摘星楼。这摘星楼乃是教中专为存放星图所设,楼高三丈,却只有一层;除留有一扇小门外,再无任何门窗;从外面看来,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见众人都进了楼,淀元道人便关上门。楼内并未镶嵌东海神珠,是以立时漆黑一片。众人均已司空见惯,所以并不慌张,却听那楼中心处的地上“嘎啦啦”一阵响动,似有机关移动;片晌,只见一物从那处浮出,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将楼中人物映得格外诡异离奇。
这便是殿中至宝—星图了。与伏魔剑、玄妙杖、万花萼等法宝不同,星图并无任何攻击或防御能力,却像是扶乩问卦的法器;平日里并无特异之处,一旦遇到江山突变或是教中大事,便会提前示警,神妙绝伦。当年,京华老仙便是得了即将生变的谕信,筑仙宫、称仙帝、改教名,“变”得不亦乐乎,以“应”谕信;私底下,更开始大肆安插私党、排斥诸人、早做防范,以免被夺权篡位,真应了星图谕信所言。不想,万虑一疏,竟逼得海昌法师破釜沉舟,领了一帮走投无路的教众抓住机会翻过盘来,也不知是“因”导致了“果”,还是“果”促成了“因”。
却见淀元道人走上前去,以仙家手法调动几丝真元注入星图之内。星图立时蓝光大作,向空中猛射出一道光去。
摘星楼内的顶部并不平坦方直,而是呈一个半球,颇为奇特。那光射在楼顶,便现出一幅浩渺的璀璨星空来。星空中,几颗大星依次亮起,连起来便构成一幅图像。除淀元道人已看过多遍外,其余八老均目不转睛地仰头细观,若有所思起来。
那图像却是一人骑着一只独角怪兽,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星图传迅,分为图形与文字两种,二者从未在一起出现过。至今为止的九次谕信中,七次为文字,两次为图形。文字历来简练,上次剑魂一事现了“伏魔生魂附体川中”八个字已是极为难得,京华老仙那次更是只有一个“变”字而已;至于图形,虽更加直观,却也更为玄妙,是好是坏、意欲何为全凭众人猜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星图所现,必为涉及江山又或仙门的大事,图中物事,也定为其中关键。
对于谕信的来源,万仙殿内也已早有定论。应为教中前辈高人登仙之后不忘故教,遇人间大事前,便以独门手法通知同门后辈,早做预防;又恐泄露天机过多,便只能含糊其辞,且非重大之事绝不多言一字、多发一图。前八次谕信均已被证为可靠无误,此次将要发生的大事,必与这骑着独角异兽的神秘人物息息相关。
便在这时,星图上射出的强光逐渐暗淡下来,楼顶的星空图像也随之渐渐消失。楼中又恢复了一片幽幽的淡蓝。那崇光山主率先向锦衣老者问道:“延吉上仙,九老之中数你最为见多识广,可知此乃何人?所骑何物?”
“若问何人我确是不知,若问何物倒可略说一二。”延吉上仙道,“这独角异兽不外乎麒麟、獬豸、白泽、谛听、貔貅、辟邪六种,皆为上古神兽,珍罕异常,究我一生也未曾得见;另闻泰西之地亦有独角神兽,其型似马,亦从未见之。再者,便是兕、犀之类,不过看那星图谕信中所示体型,绝然不似,反更像那传说中的泰西神兽……平老、怀老,你二人一位熟知仙门人事,一位善交江湖奇人,可曾知道有何人士以独角之兽为坐骑?”
那平老摇了摇头,道:“从未听过。”
怀老思索半晌,也道:“绝无此人。”
“这便奇了!”崇光山主道,“若连你三人都不知道,想必此人从未在中原出现过。莫非如延吉所言,乃是从泰西而来?”
“也未可知。”
议了许久,见仍无头绪,淀元道人便引众人回会仙殿坐了,唤道童上了茶水鲜果,慢慢从长计议。
那崇光山主见了道童,眼前一亮,还未开口,便被淀元道人拦住:“李崇光,莫要打我道童的主意!你已拿了我五个人牲,还要怎样?”
崇光山主急得抓耳挠腮道:“区区五个人牲而已,道长怎会放在眼里?不若将那五人还你,只把这小童给我便罢!”
淀元道人“哼”了一声,道:“你既知我不把那五人放在眼里,又怎会将道童换给你?休想休想!”
“我再出一枚三绝丹,如何?”
“三绝丹有何稀奇,不换不换!”
“再加一匣七宝通窍丸?”
淀元道人闭上眼睛,并不答话。
崇光山主咬牙道:“再加一丸新出炉的乾坤宝元丹,这总行了吧?”
此语一出,满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