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峻苦笑地摇头,起身执礼道:“皇后,实不相瞒,我们做不了什么,只求能活下来而已。”
并非是在刻意隐瞒,李峻说的是实情。
与张方兵力上的不对等,再加之天子的待时而动,这两个因素让李峻只能先求自保,等待东海王司马越的归来,随后才能徐徐图之。
“活下来?真的只为活下来吗?”
羊献容迟疑地问,她不相信李峻的话。
若想活下来,李峻完全可以回到荥阳,没必要继续留在洛阳城。
由此,羊献容也猜出了李峻的大概意图。
他是在等天子的落败,只有天子的彻底失势,他才能安全。他也是在等司马越回朝,求得一个能够保全自己的机会。
李峻联手裴王妃,是想用东海王府的兵力来对抗张方,更是在向司马越表明态度。
那救出自己这个废后?又有什么用处呢?
羊献容意味深长的望了李峻一眼。
或许,是有些知遇的情分在其中。
然而,更多的应该是想抗衡天子,以大晋皇后的名义来分化朝臣。
“唉。。。”
羊献容暗自叹息:“人都是自私的呀!哪里会有无缘无故地付出呢!”
望着羊献容阴晴不定的神色,李峻敛起笑容,正色道:“皇后,世回不想隐瞒,真的是为了活下来。另外,您或许觉得这是在利用,世回不否认这一点。”
司马英槿听闻,冷颜质问:“李世回,你敢利用我母后?”
“清河。。。”羊献容冲着女儿摇了摇头:“莫要多语,且听他说下去。”
李峻能直言不讳,若不是跋扈,那就是在以诚相待,羊献容不厌烦这份坦荡。
“皇后,世回的确是想利用您的身份,为的是能聚拢城中的朝臣、大族、军卒,甚至是百姓。”
李峻冲着司马英槿笑了笑,转头向羊献容解释道:“就是让他们相信天子被胁迫,相信东城的反击是天子的授意,让整座城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说到这里,李峻再次望向司马英槿,苦笑道:“公主,有些事情你也能明白,你父皇不站在咱们这边,他也想要咱们的命,我只能倚仗皇后来对抗天子。”
若在平时,李峻的这番话实属谋逆之言,身为晋公主的司马英槿定会怒斥当场。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是默默地听着,怔怔地望着李峻。
当天子诏被宣读的那一刻,当她迈进凄冷的金墉城时,少女的司马英槿顿悟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地活出自我,即便是皇族也做不到,皇族中的女子就更无可能。
姑姑是皇祖父最疼爱的女儿,是最快乐的襄城公主,但她下嫁给王敦后,再也没笑过。
娘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己则是高贵的清河公主,在别人的眼中,这都是需仰望且无法攀附的存在。
真是这样吗?
司马英槿知道是这样,却不是永远,没有人会永远的高高在上。
那从天上跌落成泥,这个距离又有多远呢?
司马英槿也清楚,很短的,只不过是一张天子诏的厚度。
当下,小女孩看清了一个事实。
无论是怎样显贵的女人,都只是笼中的金丝雀,仅是男人的一个物件而已,哪怕这个物件是亲生骨肉,也照样可以随时抛弃。
突然,司马英槿有些羡慕宋袆。
或许,宋袆也是李峻的一个物件。但看起来李峻似乎对她疼爱有加,视若珍宝。
细细想来,这又何尝不是女人所寻求的一种快乐呢?
小女生的思绪起起伏伏,李峻自然无法知晓,也没有必要去猜测。
他是在利用羊献容与清河公主,而母女二人也需要他的利用。如若不然,她们恐怕不会活着走出金墉城。
至于羊献容会不会配合,李峻相信她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