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角村是个不大的村落,南北走向,地势狭长,其东西两边皆为高台,整个村子犹如坐落在一条干涸的水道中。由于战乱的原因,这个村子已经荒废,仅剩下几户穷苦人家在此苟活。
正因为南角村的地形特殊,当大批的长安百姓返身逃回时,也便将这条狭长的路堵了个结实。
见到前路被挡,王瑚与张景皆是心急。
他们知道,当李峻领兵围住城北的杨难敌后,城南的杨茂搜定会如惊弓之鸟般逃进子午道。
因此,时间成为了能否堵住杨茂搜的关键,王瑚与张景绝不想在此多耽搁一分钟。
这些长安百姓想要活命,自然不敢违背军爷的命令,随着开路轻骑军的大吼,他们纷纷退向两边,让出了道路。
然而,武威军刚欲前行,远处的令狐昌率兵由南向北地杀了上来,导致刚让出路的人群再次乱做一团,彻底与武威军混在了一起。
令狐昌的目的就在于此,他就是要将这些百姓视作挡箭牌,用他们的命拦下武威军。
故此,他所率领的三千仇池军皆是阻杀四散奔逃的百姓,将他们彻底赶向武威军的面前。
“王瑚兄弟,咱们分兵两处,你带军骑向西绕行一段,快些赶去北口,我领步战军前冲,杀退那些仇池军后便与你汇合。”
张景看出了仇池军的企图,他无法下令在流民中杀出一条血路,只能提出如此的建议。
王瑚点头道:“如此也好,再耽搁下去,那老贼定要逃了。”
说罢,王瑚将手中的斩风刀上扬,大吼道:“武威军骑,随我离开这里。”
一声声的传令后,两千武威军骑兵从混乱中分离出来,如长龙般向西侧的高台冲去。
“我乃武威军督护,我们是武威大将军的兵马,你们莫要再惧怕那些白氐人了。”
待王瑚领兵离开后,张景骑在战马上,单手提刀,对着周围大吼道:“你们要么让开道路,武威军自然会去杀光那些白氐狗,你们也便能活。要么就与本督护一同杀过去,碾死他们。”
眼前的流民太多了,张景无法护住他们,也不可能再次多耽搁时间。
因此,他希望流民能让出路,却也更希望这些流民能拿出些血性来,真正地将命握在自己的手中。
然而,张景却不知道,几日前的这些人还是长安城中的百姓,他们互不相识,也有着各自不同的身份,更存在着贫富与贵贱之分。
然而,祁弘的鲜卑军剥去了他们所有的差别,将他们变成了同一种人,一种可以随意凌辱与宰杀的人。
当下,他们逃出了长安城,逃离了自己的家园,也就成为了流民,可谁又愿意做流民呢?
“这位将军,我们都是从长安城里逃出来的。”
一名中年男子壮着胆子问向张景:“武威军能赶走城里的鲜卑军吗?他们在城里杀人,杀了几万人啦!”
“你们不是外来的流民?你们都是长安人?”
见中年男子点头,张景吃惊地倒吸了一口气,他能猜出祁弘杀人的原因,也能想象出城中的惨状。
然而,眼下还有要事在身,无法顾及长安城的事。况且,对于鲜卑突骑军的去留,也并非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不过,眼前的这些人需要一个希望,需要一个激起血性的期盼。
因此,张景大声地说道:“杀人者,当以命偿,咱们汉人的血不能白流,更不能任人宰割。你们身后的白氐人该死,长安城中的鲜卑人更该死,咱们先杀白氐人,再一同杀回长安城。”
这些话,张景并非是随口一说,却也不全是由心而出。
然而,在走投无路的人听来,却是一种承诺,更挑起了他们早已丢失的胆气。
一个人的无助即将成为绝望时,哪怕只有一缕光,也能将内心的黑暗照亮,升起希望的火焰。
张景的话就是那一缕光,不仅照亮了无助人的心,更在瞬间点燃了他们复仇的火焰。
中年人的神情停滞了数秒,随即大声地吼道:“将军说得极是,汉人不该任人宰割,咱们跟着武威军杀回去。”
一人响应,百人入心,千人趋同。
瞬间,数千名逃亡之人转变了心态,他们如同之前与段秀一起杀出城的那些人一般,脸上皆是露出了复仇的狰狞之色。
杨茂搜想要用流民的命挡住武威军,令狐昌毫无保留地采用了这一策略,也确实起到了预料之中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