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依然不知轻重,可聂踱知道,他还不希望肖依然从此在上海滩再也站不住脚。
他只能用自己对肖依然的亏欠试着跟冯柘争取再一次的宽容。
“你不欠他。”冯柘早被这套说辞搞的焦躁不堪,“他妈死了是他自己没安排好,你那时候不知道他妈是植物人,你在上海忙的昏天黑地,他妈死了怎么能怨你!”
“他是为了照顾我爷爷!他妈是在他照顾我爷爷那几个小时里没了的,这怎么跟我没关系?怎么能不怨我?我有能力安排好一切可我什么都没安排,我就……我以为肖依然……我没想到……”
长久以来被歉疚裹挟,聂踱早已是透心的疲惫。
他说着说着,气息稳不住,眼睛也红了。
冯柘一看他这模样,又心疼又生气,“你就是人太老实,这种事儿给他笔钱赔偿一下就行了,你非要用自己去还。他就是个狼崽子,喂不饱,你这么纵容,他只会越来越变本加厉。”
“我知道,冯柘,我都知道。”聂踱取出创可贴,手指颤抖的好几次都撕不开上面的胶条,“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爷爷拉扯大的,爷爷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因为爷爷的事,他妈没了,我怕我不好好还这个债,我爷爷将来走了,会……会不安生。”
聂踱的爷爷是个宽厚的老好人,老文化人。
爷爷把聂踱养大,教他做人,教的最多的就是要向善,要知恩图报,要以德报怨,要有债就加倍还。
老人家也有一些信仰,这辈子的孽没还清,死后是要不安生的。
爷爷一辈子与人为善,现在老糊涂了,说不了大道理了,嘴里总念叨一件事,就是他这辈子没亏过谁,能心安理得离开这个世界。
聂踱受爷爷影响太深,他把爷爷的心愿当成自己的,他不希望他对肖依然的亏欠,被肖依然当成爷爷欠他的。
有时候肖依然嘴毒起来甚至会提到爷爷,说要是爷爷知道他妈是怎么死的,不知道爷爷怎么想。
这事不能让爷爷知道,这事会变成爷爷的心病,老人还有几天好活?
聂踱思来想去,没法跟肖依然彻底了断,就是怕那家伙会跑去爷爷面前胡说八道。
而且归根结底,安生与否,还是看有没有亏过不是?如果聂踱真能还上,能让肖依然平衡释然,这才是问题最终的,最彻底的解法。
这种思想陈旧腐朽,与聂踱所从事的行业,所接触的人都格格不入。
他急的想让冯柘明白,可他又没法让冯柘明白,越来越急,越急,创可贴就越弄不好。
冯柘还是败给聂踱了,他见不得聂踱这位天资过人的游戏大师如此仓惶失措。
从他手上接下创可贴自己贴好,冯柘叹口气,“你别着急,我还是那句话,该给肖依然的教训,我拿捏分寸点到即止。我希望你爷爷长寿,也希望你快乐。”
来冯柘家,聂踱是开冯柘的车。
回家时冯柘让他随便挑一辆车开走,聂踱累得很,说打个车就行了。
遇上个话痨司机,聂踱疲于应付但也保持着礼貌的回应。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其实冯柘真的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成熟,愿意为了聂踱隐忍,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珍惜匆匆流逝的时光,他尊重时光里被他认可的重要的人。
这就是年长者跟年下者的区别,年龄大了,觉得遇到一个看得上的人很不容易,想把握好每一天,想一起去过舒适的,让彼此都能放松的生活。
可惜聂踱生活中大多数的苦难都是因为遇到了肖依然这个不知温柔珍惜为何物的年轻人。
二十三岁正是挥霍的好年岁,他不会动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不懂一个人,伤过一次,就会少一分坚持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