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海没再言语,却径直走到场地东首。
东首之处广林道人正在和师兄张玉素低声交谈,随身小童重阳正扑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在那里看热闹。重阳喜好武学,不过年纪尚幼,今年才一十四岁,只跟着广林道人学了一些道家的入门功夫,饶是如此,他在场边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精彩之处也禁不住手舞足蹈。
李沧海却一直走到重阳面前,微蹲下身子,笑眯眯地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重阳知道她武艺高强,特别是刚才闪身到古树下那轻身功夫,跟变戏法儿似的,煞是羡慕。见她面容祥和地问自己,倒也并不惧怕,大声道:“回姑姑,我姓王,名重阳,今年一十四岁。”
这一声姑姑叫得李沧海心花怒放,不由笑了起来,又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学功夫?我把刚才打树的本领教给你。”
王重阳愣住了,他从心底里羡慕面前这个“姑姑”的本领,愿意跟他学武功。然而自己自幼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广林道人长大,一下子让他离开师父,改换门庭,他心里也舍不得。不禁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师父。
广林道人也是颇感意外。逍遥派的名头在江湖上可谓如雷贯耳,他年轻时曾听师父叙谈起江湖高手,那时江湖上自然还没有“南慕容北乔峰”的名头。师父说起天下武林绝顶高手,首推便是逍遥派掌门无崖子,其次才是江南慕容博和大理段氏。
师父说逍遥派神功奇妙,“北冥神功”及“凌波微步”独步江湖,更兼有“定颜长春功”万分神奇,练了以后可身形飘逸,容颜不老。师父当年提到逍遥派神功时当真是悠然神往,今日一见李沧海三掌震断古树脉络,更知自己就算是再练上五十年也是望尘莫及。
学武之人最重要的是拜得名师,因此名门大派的下限往往是普通门派的上限。广林道人很喜爱身边这个小童,故更希望他能前程远大,当然愿与不愿还要看孩子自己,便微笑着道:“重阳,这位姑娘武功绝伦,你若能拜她为师,实是你的福分。你若愿意,便在这里拜师吧。”
王重阳甚是聪明,见广林道人默许了,又羡慕这位姑姑的高深武功,他自幼便是孤儿,也无甚牵挂,略迟疑了一下,便跪倒行礼,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正待起身,李沧海却道:“再磕五个,这是逍遥派的规矩。”王重阳忙咚咚咚地又磕了五个响头。
李沧海见这娃儿如此乖巧,心里也十分喜悦。拉着王重阳的手走回到场中心,对乔峰道:“我虽不愿与你拼斗,却也不愿轻易便将盟主之位拱手相让。身为武林盟主,职责当是统率群雄,光大武学,推陈出新。我与你设个赌局吧,你我各教授一个徒儿,以一年为限。明年今日,你我的徒儿在此比试,谁的徒儿取胜,谁就是武林盟主。你觉得如何?”
乔峰见李沧海说的甚是有理。少林、崆峒二派,为何屡次为西夏一品堂所辱?归根结底还是因两派空有若干武学绝技,后辈中却没有出色的能人贤才。像少林派自玄慈方丈圆寂后,玄、慧、虚、空各辈中竟没有武学上出类拔萃的合适人选接任。好容易觅得虚空这一个习武奇才,却是杀师灭祖的大仇人。这样下去,少林如何再做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乔峰点头道:“如此甚好。”但他曾眼见李沧海与西夏济王李清策颇有瓜葛,心下顾忌,便又道:“有一句话乔某需言明,你我二人无论谁做了盟主,须当竭心竭力为中原武林,不可结交外族,做任何有损中原武林之事。因乔某便身出异族,蒙武林诸位英雄抬爱,坦诚相托,故此这般言语。既是在此向各位英雄立誓,也是对阁下的要求。”
李沧海道:“这是自然。我也实言相告,在西夏我的确有故友亲朋,但逍遥派源自中原,我也绝不会忘本!”抬头觅见场边古树下有两块大石,便走到大石边,道:“我若为武林盟主,做一丝一毫有损中原武林之事,便如此石!”挥掌拍下,大石顿时碎开,粉屑四溅。
众人见她言语决绝,掌力绝伦,都不由得喝了一声采。乔峰也走到大石边,如法炮制。群雄都心下钦佩二人武功,须当有此掌力,才可做得盟主之位。
二人回到场地中心,李沧海道:“你也在此选一个徒儿吧。”乔峰知她刚才随手选了一个少年为徒,以示公平。自己心中已有计较,便抬手招呼场边那个原本服侍病中虚空的那个小沙弥,让他过来。
乔峰学武启蒙恩师便是少林玄苦大师,加上扫地僧对他有再生之恩,便决意为少林一名好徒儿出来,希冀将来他能光大少林门楣,稳固少林在武林中泰山北斗的地位。
那小沙弥年纪尚幼,在少林中还未有字辈,今日虚空出场比武,他便也跟了出来,站在场边观战。见乔峰召唤,怔怔地走上前来。
乔峰拍了拍小沙弥的肩头,让他和王重阳站在一起。李沧海见这两个娃儿年纪相仿,一个精灵,一个憨厚,倒也相映成趣,不禁莞尔。
乔峰对李沧海道:“请阁下检验一下两个娃儿的武功根基吧。”李沧海知乔峰也是意在光明磊落,两个娃儿武功根基相仿,才显得比武之约的公平。便伸手在两人的任督二脉之处试了试,笑道:“两人都一般是三脚猫的功夫。”
乔峰道:“那便是了。”转头向玄嗔大师道:“师叔,我欲收这个娃儿为徒,不知可否?”因少林寺内事务现由玄嗔代为主持,乔峰须得尊重师长。
玄嗔知此事关系重大,也明白乔峰的良苦用心。当下道:“自是可以。他若拜你为师,那么便入我少林虚字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