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吃了晚饭洗漱过后的顾怜秋,搬了个小凳就到院子里的矮桌前坐下。
手里抱着账簿的她,没有急于翻看资金的流账。望着空荡荡的小院,不知在想着什么,竟有些出了神。
从屋里拎着壶凉茶的徐共伟来到矮桌前,见妻子有些走神,疑惑地询问了一句:“怜秋,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明年开春的时候,咱们在院子里搭些架子,栽几条葡萄藤吧。”
也不知道是妻子突发奇想,还是一时兴起。当徐共伟再转头看向妻子的时候,她已经翻开账簿算起了账。
看她弓着腰握笔在草稿和账簿间来回清算,徐共伟沉默了许久,许多次的欲言又止,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怜秋,要不我把学校的工作辞了,回家来帮你做事吧。”
徐共伟应该是斟酌了许久,因为从送方振国夫妻俩离开,回家的半道上以及一整个下午,他的情绪表现得有些低迷。
而顾怜秋则是惊诧地抬头望了丈夫一眼:“你真的要听振国的?把你的工作辞了?”
从妻子的语气里,徐共伟听得出她对自己的质疑。或许懂他的,只有自己跟前的妻子。
顾怜秋自然也看得出丈夫心里的挣扎,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提议没有接纳的态度。
“择一而终吧,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没必要去听振国的意见的。”
“可我觉得振国说得没错,这个家的担子不应该全部让你挑着呀。我是你男人,我就应该去帮你做任何事情。”
“所以你就拿我当做借口,去做你违心的事情么?”
徐共伟不会想到,妻子会和他说这种话。而他也才明白,自己的内心永远都是让妻子看得透透的。
没等他开口回应,双眼遥视远方的顾怜秋便坦然地开口道:“其实以前我也有想过的,让你辞了学校的工作,回家来帮我一起做活的。可是现在又想想,男人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就像振国,他选择的经商,而你选择的是教书育人。可毕竟他是商人,注重的是公司发展和效益,你和他不一样,你的工作是为了国家的教育事业。大园小学的条件很差,很多老师要不离职了,就是挤破头往县城的学校里调。可你教书十几年都没有申请过调动,我知道你是怕离开了,那里孩子们就少了一个能够教他们读书识字的老师。”
听着妻子对他的评价,徐共伟并没有窃喜之情,反倒是让他一时陷入了沉默。
“你是不是知道,前几年局里要调我去县小教书的事儿?”
“林老师和我说过的,当时她调去县中教音乐课的时候,本来是推荐过让你一块调走的。虽然没调到县中,但教育局还是给你分配了县小的老师名额。可你没有接受林老师的好意,还是选择留在大园的小学了。”
他微微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学校里一百多个学生,加上我也只有七个老师。如果我真的调走了,不光是其他老师的教程会加重,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学习。那里条件是比不上县里的学校,可相比我读书的时候,至少现在师生们都能吃饱穿暖,有这些了,其他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呀,你为了那些孩子们,连调任升职加薪的机会都不要,我又怎么能忍心和孩子们争抢你这位老师呢?没有你,或许很多孩子连小学都念不完。我辛苦一些算不了什么,可那些孩子不能没有你。毕竟教书育人,是关乎到下一代,关乎到咱们的国家未来发展。”
虽然妻子的善解人意,足以令他心安,但也自知这么多年下来亏欠了妻子太多。
心疼之余,他揽着妻子的肩做了个决定:“要不我就听振国的吧,买一辆自行车,这样每天晚上放学了我就回家去。反正现在乡道也修好了,骑自行车也是方便的。”
对于丈夫的这个想法,顾怜秋表示了认同,现在每天在伺候付大娘休息后,她回房间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毕竟家里的孩子都不在身边,孤独感是她难以躲避的一道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