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景天神情却是淡淡的,道:“赵贵人眼下动了胎气,不宜再有情绪起伏。朕已经叮嘱了太医好好照料,务必让赵贵人此胎顺利。至于宸淑妃——”慕容景天佯作不在乎似的,道,“宸淑妃受了惊吓,身子不太好,朕也让她好好歇着了。”
嘉贵妃略微颔首,旋即抚了抚心口,道:“自打选秀大典结束之后,未央宫中当真是风波不断。”
说罢,嘉贵妃却是盈盈望向了慕容景天,道:“臣妾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慕容景天疏懒道:“有话直说。”
嘉贵妃眉心一动,旋即道:“吕美人虽然多有冒犯,但贤妃杖毙了吕美人——皇上,只怕吕美人的母家十分不快。”
慕容景天点头道:“这一点,朕明白。朕已经吩咐下去,追风了吕美人。另外,朕也给了不少赏赐以安抚,想来吕府也不会有异议了。”
“皇上……”嘉贵妃略微起身,旋即跪在慕容景天面前,道,“吕府必然是有异议的。只是,这行凶之人乃是镇国将军的女儿,皇上最钟爱的贤妃。皇上,吕府是敢怒不敢言。”
见慕容景天面色微沉,嘉贵妃便大胆道:“皇上,倘若皇上至此息事宁人,吕府迫于镇国将军的淫威,自然不敢说什么。但是,这件事一旦流传出去,流言便会愈演愈烈。若是传到宫外,只怕会把这未央宫说成什么不讲道理的地方呢!如此一来,皇上名誉便是受损。”
慕容景天眉心微蹙,缓缓道:“哦?”
“皇上……”嘉贵妃温然开口,声音甜美仿若三月春风,“臣妾说句实话,吕府让吕美人入宫为妃,其实便是想与皇家联姻,以保全自己的满族富贵。如今吕美人横死宫中,吕府有怨不说,只怕所有的寒门士子亦会有怨。到时候,这不仅仅是宫闱琐事,便是前朝大事了。”
只见慕容景天眼眸一动,缓缓道:“朕竟不曾想到此层。”
嘉贵妃恬然一笑,道:“臣妾身为妃嫔,便是要时时提点皇上的——”
慕容景天略微颔首,旋即意味深长地看了嘉贵妃一眼,道:“你既然已经提议,想必是有好办法了。”
“是……”嘉贵妃低低道,“臣妾听闻,吕美人家中还有一个幼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长得极为水灵好看。吕二小姐至今还未婚配,皇上不如安抚吕府,将吕二小姐迎入后宫为妃。”
慕容景天以手支颐,缓缓道:“十二岁?年纪也太小了些。”
“皇上。”嘉贵妃柔声劝慰道,“我大周女子虽然以十五岁出阁居多,但十二岁年纪也不算太小。更何况,吕二小姐入宫便是皇上有意要安抚寒门士子,想必寒门士子也会念及皇上的恩情,知道皇上不是会屈服于镇国将军淫威之人。”
见慕容景天眉心不展,嘉贵妃便继续道:“更何况,吕二小姐不过十二岁,若是皇上不愿吕二小姐侍寝,便让吕二小姐入宫待年,直到年满十五为止。”
慕容景天随手拾起一颗小珍珠。只见那小珍珠在夜明珠光芒的映衬之下,更显温润。慕容景天缓缓道:“吕美人之事,朕处理的的确有些仓促。”只见慕容景天苦笑道,“朕也是被贤妃气糊涂了。毕竟,贤妃平时如何骄纵朕都能忍受,但活活将吕美人打死——此等之事,骇人听闻。”
只见慕容景天微微侧过身来,道:“你的要求,朕准了。朕明日便吩咐小福子接吕二小姐入宫待年。”
“是……”嘉贵妃的笑容十分得体,“只是,臣妾还想跟皇上求一个恩典。”
慕容景天略一挑眉,道:“哦?”
嘉贵妃俯身道:“臣妾请求皇上,解开贤妃的禁足,同时重新册封贤妃为贵妃。”
慕容景天微微一怔,道:“你说什么?重新册封?”
“是——”只见嘉贵妃目光平静,道,“贤妃此次的确犯下大错,但贤妃侍奉皇上多年,一直勤谨恭顺。此次贤妃已经禁足多日,若是说惩罚,也已经足够了。更何况,此次迎吕二小姐入宫,便是抬举了寒门。但镇国将军乃是仅次于延庆王的勇猛战将,皇上尽管生贤妃的气,也要顾着镇国将军的颜面。”
说罢,嘉贵妃便伏在地上,低低道:“臣妾虽不敢妄议政事,但也偶有听闻前朝的纷乱。皇上,您只能稳,不能急。”
内殿之中,是长久地沉默。过了许久,嘉贵妃只觉得浑身都酸麻无比。只见慕容景天的目光应着夜明珠的光辉微微跳动,旋即道:“嘉贵妃,多谢你。”说罢,慕容景天便亲手扶起了嘉贵妃。
嘉贵妃强忍住浑身的酸麻,缓缓道:“若是能为皇上分忧,臣妾一切都是值得。”
次日清晨,待看着嘉贵妃把慕容景天送走,春雨才不满道:“贵妃娘娘,您也真是的,眼下只有您一个大权独揽,多好啊?您何苦进言让皇上接了吕二小姐入宫待年?若吕二小姐是个狐媚的,那皇上岂不是更不爱来咱们咸福宫了!”
嘉贵妃淡淡道:“吕家人受了委屈,让他们家的女儿入宫代替吕美人,是应该的。”
春雨不屑道:“即便贵妃娘娘您为了吕家人着想,可是贤妃娘娘呢?从前贤妃娘娘可没少给您使脸色看,难道您就巴不得让贤妃娘娘踩在您的头上么?”
“春雨!”嘉贵妃轻声喝止春雨,道,“这件事,即便本宫不提,旁人也会提。即便旁人不提,因为镇国将军的缘故,皇上迟早也会重新册封贤妃。与其等那时候坐以待毙,本宫宁可亲自求得皇上册封贤妃。这样,皇上才能多多少少念着本宫这些年受的委屈!”
春雨不想这件事竟还有这样的隐晦,便不由得神情黯然,低低道:“是,奴婢明白了。”
柔仪宫中,萧绾心百无聊赖地坐在“相思引”边,低低抚弦。蕊珠看着萧绾心愣愣地出神,便笑着道:“奴婢许久都没听过二小姐弹琴了呢!”
萧绾心失笑道:“本宫不是以弹琴为生的乐伎,自然用不上时时弹琴。更何况曲通人心,若是心境不复,弹琴也是枉然。”
“是……”蕊珠微微颔首道,“二小姐是还在担心那蛇药之事么?”
萧绾心嗤嗤一笑,道:“这件事儿明摆着是有人想来一个移祸江东。若不是赵贵人运气好,保住了这个孩子,只怕咱们柔仪宫上上下下都是说不清了。”
说罢,萧绾心深深地叹了口气,旋即道:“不过,现在也好一点了。毕竟赵贵人已经迁居到快雪轩了。本宫听说,皇上为了让赵贵人安心养胎,便是免去了赵贵人的所有参拜。其实只要好好养在皇上身边,想必也是无碍。”
听得萧绾心如此一说,蕊珠不由得暗暗担忧道:“二小姐,皇后娘娘那一胎也就便了,毕竟是嫡子,咱们是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的。只是,赵贵人这一胎——”只见蕊珠忧心忡忡的望了一眼萧绾心,道,“难道二小姐就不怕赵贵人顺利生下孩子,与二小姐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