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剑眉星目,面庞干净,下颏清晰流畅,却并不收的过分窄,转折恰到好处,加上直挺的悬胆鼻,使得整张脸虽然俊秀,但并不显得轻浮,反而大方端正。
武芙蓉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打量并记住了这个人的长相,又低头看到他一身月灰色胡服,才恍然大悟自己的脑子的确是不如从前了,怎么可以只用衣服颜色来识人。
何况上官朗上半年刚死了爹,孝期未过,宝石蓝是他官服的颜色他不得不在面见太子时穿,到了私下里,他怎么可能再穿那么鲜艳的颜色。
武芙蓉简直想将自己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糊涂成了什么样子。
武芙蓉看着他,语速极快:“那天你在东宫,临走时你说——”
“上官大人!”
“来了来了!”
上官朗没听她将话说完便飞跑过去了,武芙蓉拔腿去追,嘴里喊道“你听我把话说完啊!”,追了没两步被场卫拦住,硬将她给架到了观看席上,要她老实待着不准再乱跑乱闯。
武芙蓉气得牙痒痒,坐下直跺脚,但转念一想反正知道人是哪个了,那么接下来只等他下场不就完了,她不信了,一天下来时间那么多,她还能没个和这人说话的机会。
武芙蓉强行平复下来,耐着性子等,顺便观摩起了击鞠状况。
击鞠就是打马球的另一种说法,需要手持鞠杖在马上作战,一队为十人,两队相争,球门两旁插朱旗,输则降旗,赢则升旗,二十四球为一场。
大周讲究拔头筹,第一球通常由皇帝或太子上阵击进球门,所以第一场的第一局是不作数的,只为暖场热闹,图个彩头。
等到第一球过去,太子下阵入高亭准备观看,这击鞠赛才算正式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赤球落地,骏马追击,满场沸腾。
武芙蓉看着,这满朝官员貌似也就上官朗是亲自上阵的,其余人要么派遣子孙要么派遣亲信,总之不会自己来,其中原因也不难揣测,想必个别年事已高是一回事,能让自家子弟正经出来露个脸,得大人物赏识,这才是要紧大事。
而为了能得另眼相看,派上场的人基本私下都苦练过,水平自然不一般。
好巧不巧,上官朗带上场的是东宫的人,好巧不巧,东宫没个会击鞠的。
第一场下来,意料之中的惨败,旗都要被降没了。
武芙蓉倒没关心旗,她只留意上官朗,在他下场的第一时刻她就起身冲上去了,但到底没能争过那帮争相献媚讨好的老头子,从第一场结束到第二场开始,整整一炷香的休息时候,她硬是没能挤到那人身边去。
再到第二场开始,又是连连降旗,继续惨败。
这回上官朗再好脾气个人脸也冷了,下了场只顾喝水,一句话不愿讲。
他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毕竟东宫的人击鞠再差,对方起码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也要留点余地吧?至于下手这么狠。
但他也忽略掉了一点,今天来的可不仅仅只有太子,官员是不敢跟东宫作对,可有的人敢。
两连败,上官朗想换人上场,但东宫确实没得挑了,剩下的几个看着连上马都费劲。
上官朗脑子疼,眼见香要燃尽,无力哀嚎着要老天给他送下来个帮手。
武芙蓉本来就在人潮外愁着没办法接近他,听见喊声当即举手:“我我我!我也是东宫的!我可以!”
周围人都在劝她别添乱,连绿意都拉着她不准她胡来,实际武芙蓉还真可以,她以前随军在外,空闲下来没少同将士击鞠取乐,虽然多年没碰鞠杖了,但底子还是在那里的。
只不过众人看她白白净净是个姑娘,便不愿相信她罢了。
上官朗却是激动异常,推开人冲到她跟前,两眼发亮道:“你可以吗?”
武芙蓉点点头。
上官朗不犹豫,立刻让人给她拿鞠杖护腕护膝,另将其他人重新叫到一起,商议了下新的战术,分工明确,目标清晰。
“唉,这回可千万不要再输了,不然就丢脸丢大了。”
他将每个人的肩都拍了过来,每拍一下便说一句鼓舞士气的话,拍到武芙蓉的肩时,似乎没词了,想了想,嘴里顺口来句:“革-命尚未成功——”
武芙蓉一怔,小声回应:“同志仍需努力?”
霎时间,对方动作僵了,一低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