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营房,一股温暖之意扑面而来,相比外面又冷又干的空气,房间里的空气还较为湿润一点。
房是砖房,地是用红砖铺成的,虽然是红砖,但是经过多年的磨损,加上泥土的混合,已经看不出是红色,大部分已经变成了黑色。
走进宿舍里面,温暖的火炉里发出‘噼啪’的响声,听着便有一种暖意。
“来来来,这里便是你的床铺。”小武帮忙提着行李,热情的指着一处空床铺说道。
“谢谢。”杨忠国说道,放下行李,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
营房中的其余战士则是站在旁边看着他。
这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用如此热情真挚的眼神盯着,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老班长笑着说道:“你们都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让小杨一个人整理就行了。”
众人依然带着热情,却不在围着,而是听从老班长的命令,开始做着自己的事情。
杨忠国松了一口气,带着感激的表情看了一眼任秦川,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
任秦川点了一锅烟,还是那种老式的烟杆,抽的是袋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笑着说道:“是不是被我们这里的热情给惊住了?”
杨忠国一边收拾一边点头,确实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们这处营地的传统,凡是来这里的士兵,不管以前是什么性子,做过什么,只要是待在这里,便慢慢会被感染,我想你以后也会被感染的。”任秦川抽着烟,悠哉悠哉地说道,已经看出他负着沉重的包袱,那包袱压在他的心里,令他难受。
杨忠国沉默,许久之后,对着任秦川笑了笑,“班长,谢谢你,我会努力融入到里面的。”
“恩。”任秦川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悟性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对了,以后别叫我班长,叫我老班长。”任秦川说道。
杨忠国听出他说班长与老班长的时候,语气中有着不同的情感,出于好奇,他问道:“您来这里很长时间了吗?”
“恩……”任秦川吸着烟,脸上露着追忆的神色,“很长时间了,连我都快忘了,差不多有十几年了吧。”
“十几年?”杨忠国惊讶,“难道这十几年里,您就没出过着山岭,没回过家,一直待在这里?”
“当然回去过。”老班长带着怪异的口气说道,“曾经出去过好几次,也回过几次家,家里一切安好,我妻子女儿也都生活的很幸福,不过现在想来,好像又有五年没有回过家了,我那女儿也该长大了,幸好山岭里的少数名族部落里也通了电话,没事的时候还能跟家里人问候几句,要不然我女儿估计都不认识我了。”
他说着,语气中也透出淡淡的思念,却没有太多的伤感。
“生活的很幸福?”杨忠国不太相信,“您几年也回不来一次家,难道家人就不抱怨。”
“抱怨,当然抱怨。”任秦川笑道,“可是抱怨又能怎么样,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要坚持下去,再说虽然抱怨,她们也能理解我,偶尔也会大老远地跑来看看我,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您就没想着调离这里?以您的资历,恐怕早就能离开了。”杨忠国问道,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何任秦川会在这里坚守十几年。
要知道这里是最苦的边疆,很少有人来这里,即便是来,也待不了几年便会申请被调走,而能在这里待上十几年,十几年如一日的坚守在这里,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调走?”任秦川连忙摇摇头,“可不敢想这个,这片山岭是很危险的地方,周边的国际形势也很复杂,以前还有匪患,不过现在被清除了,但是这山岭依然很危险,必须是有经验的人才能活下来,我待了十几年,对这里了如指掌,所以我不能离开,一旦我离开,就会有好多战士无辜牺牲性命。”
“那你不会把经验传授给他们吗?”杨忠国又是问道,对于这位老班长的故事越发的好奇。
“这里相比于外面的世界就是地狱,很少有战士能在这里长期的坚守下来,所以我不放心,即便是我一直在传授他们在这里生活的经验,但是我依然不放心,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离去,因为承诺。”
“什么承诺?”杨忠国连忙问道,知道这才是他留守在这里的关键。
“我对我的老班长的承诺。”任秦川的语气有些沉重,似乎那是一段不愿回忆的记忆,但是却依旧说了出来。
“当年我刚来到这里时,也是和许多位战士一样,想着待几年便走,但是老班长的牺牲改变了我的想法。”
“牺牲?”
“恩,老班长是一位很和蔼的长官,这里的一切传统都是他留下的,已经延续了二十多年,当年我来的时候他便对我很照顾,但是依然没有改变我离开这里的想法,直到有一年夏天,这里下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泥土都变得松软,甚至有些地方发生了滑坡、塌陷,虽然天气恶劣,但是查哨还是要进行,为了我们的安全,老班长一人去查哨,命令我们待在营房里,不准出去。”
说着,任秦川的声音变得低沉,透着淡淡地悲伤。
宿舍其余的战士也是被他的故事吸引过来,有些老战士已经听过他的故事,但是他再一次说起时,依然很想听,却缅怀那些先烈,而没有听过的更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又吸了两口烟,缓声说道:“老班长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依旧没有回来,我们都担心坏了,生怕他有什么危险,于是我们商量派出三位战士去寻找他,其中就有我,我们出了营房,冒着大雨,一路寻,一路找,最后在一处塌陷的半坡上发现了他,那时他靠在石头上,已经有些昏沉,发着高烧。”
“我们都很着急,我背起他便往回走,可惜没走几步,那片塌陷的地方又开始晃动,最终产生了更大的塌方,与我一道的两位战士都被压倒在泥土里,而我却是被背上的老班长推了一把,滚出了塌方,他自己却陷入到里面,满身泥泞的对我喊道:“替我守护这里”,说罢,他便被泥土埋没,没了踪影。”
他的声音有些悲痛,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火炉里‘噼啪’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