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人山人海,大包小包背在身上想要举家外逃的平民将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打战,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我的妻儿老小都在乡下,我要回去找他们!”
“我又不是汉人,你们凭什么关我!”
拥堵在城门前的人们大声叫喊着,他们有的是经商途径鸣月塔的商人,有的是离开寨子前来交换物资的异族,还有从别处过来探亲的人,他们都非本意地被困在了这里。
守门的兵士拼命呵斥,反而加剧了彼此的矛盾。
鸣月塔四个城门都在上演着类似的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封锁消息,不得走漏吗?!”
鸣月塔副都护梁预眉头紧锁,面若沉雷,大步走上城楼。在他身后,跟着许多重要的军中将领。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直面梁预的怒火。
因为他们都知道,梁预如此震怒,还因为今日一早,军中跑了个校尉。谁也不知道这校尉带走了什么情报,所以梁预才如此焦躁易怒。
“梁大人,”余敬容站了出来,揖手道,“敌人大军就在边境线外,我们的军队又进入备战状态,四个城门无一例外全部禁止通行。百姓们并不傻,消息走漏是早晚的事,端看瞒得了多久罢了。”
话虽如此,但余敬容心中也有疑惑。
他并不意外得知战事将起后城中人心惶惶,他意外的是百姓们知道的太早了。
从四个紧闭的城门和备战的军队可以推测出战事将近,但二十万敌军这个准确数字,又是从何处透漏出去的呢?
若是百姓们不知道敌人有二十万大军,城中的惊惧恐怕也不会传递得这样快。
梁预冷眼看了余敬容一眼,拂袖冷哼一声:“那依余大人之见,这些动摇军心的百姓,该当何处置啊?”
余敬容刚要说话,城楼下情况骤变。
一名兵士推倒了人群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老人摔倒在地,面露痛苦。
推倒老人的兵士手足无措,似乎并非有意。但他的行为,有如一颗落入油中的火星,让本就躁动的人群霎时激愤。
“大家伙联合起来,今日一定要出这城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力量汇聚起来的百姓瞬间便淹没了寥寥无几的兵士。
“这,这是要反吗?!”梁预见城门就要打开,暴跳如雷道,“来人,带一队人马下去镇压这些乱民!”
“大人不可!”余敬容面色大变,“这会激化军民矛盾,甚至引发民变,如今大敌当前,对内主要还是以抚慰为主啊!”
“难道就放任这些刁民不管?要是敌军趁此时攻城,鸣月塔岂不是沦为俎上肉?”梁预大怒,“读书人就是婆婆妈妈,顾前顾后只会坏了大事!张诚,你马上带人下去镇压这些乱民!”
名叫张诚的将领夹在素有人望的长吏和独断专行的副都护之间,面露为难,只能应是。
就在此时,一连串震天响地的鼓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店门紧闭的茶楼前,挂着一个平时用于招揽顾客的大鼓。
此刻,鼓声雷响,大袖飞舞。
鼓声集结所有目光后,握着鼓槌的手落了下来,云色大袖掩映红色绸布,少年神色自若,风流蕴藉。一顶银质发冠束起长发,银杏在墨发间捧着一颗明珠。
“昨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诸位可否抽出些许时间,听我几句?”
“你这个黄口小儿是谁,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城门前有人叫道。
谢兰胥孤身一人,镇定自若面对数百义愤填膺的民众。
“我的父亲,曾是东宫之主,我的母亲,是前朝公主。我是当今皇帝的嫡长孙,我的身上流着谢氏皇族的血液,但我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过着侍弄农田,养马放牧的日子。”
谢兰胥清朗有力的声音在寂静中像涟漪一样层层荡开。
“翼王万俟传敏举起反旗,派二十万大军疾行军至鸣月塔边境,意图毁我家国安宁。虽然战事还未爆发,但我们已到了战争的关键时刻。”
“有人认为,只要远离鸣月塔,干戈就不会降临己身。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鸣月塔能否抵御这场蓄谋已久的谋逆,关乎着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鸣月塔一旦失守,中原便门户大开,万俟传敏就会带着他茹毛饮血的铁骑血洗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地方。诸位是愿意自己的妻儿老小安居乐业,还是东躲西藏,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谢兰胥沉静的面容,镇定的语调,有条不紊的陈述和安抚,让一部分受到煽动的平民重新拾回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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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最最安抚人心的,是东宫二字。
废太子谢松照斩于两年前,但他在百姓心中留下的痕迹,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