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净元大师门口,闻到屋里的散发出来的檀香味,惠袅袅才想起来荷包还在身上挂着,厉厉是厉鬼,到了这样的地方,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暗恼自己一时慌乱忘了厉厉,可禅房的门已经打开,宁泽拉着她走了进去,不容她此时离开。
惠袅袅只能祈祷厉厉能安分地待在荷包里,不要在这个时候探出头来。同时,也祈祷着净元大师只是因为医术而受人尊敬,看不出她荷包的不同。
净元大师是一个圆脸和尚。
只有几道皱纹的脸和他的头一样的圆,还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须髯奶白,一双眉毛的眉尾向下垂着,也是奶白色的。这感觉,就像是一张罗汉脸上加了几点温祥。
惠袅袅从他的一双大圆眼中,感觉到了一丝亲切,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友好。
号脉的整个过程,大圆眼瞪大杏眼,大杏眼瞪大圆眼。
直到他说出惠袅袅身体无碍的话来,宁泽才恢复了一如以往的淡然神色,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
惠袅袅歪着头看向他,抿着唇,也笑了。
可随后,又觉得山根发热了起来,快速地别过脸去,微垂了头,用微凉的指尖按了按山根,堵了堵鼻口。
宁泽错愕了一下,随后笑得更愉悦了。小野猫总是这样,莫不是害羞了?
与此同时,楚元勋正趴在金龙寺的某间厢房里,赤着上身,后背近腰处有一块巴掌大的伤口,这一路,被衣服摩擦着,破开了,而后又被中衣黏住……此时,脱下的中衣带走了一块皮肉,伤口的形状被撕扯得很不规则,乍看之下,比狰狞的鬼面更让人觉得害怕。
他的心腹小心给地给他上着药,他绷着脸,齿间咬着一块白色的棉巾,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下来,终是忍耐不住,痛得大叫出声来,双手紧抓着床椽,手背上青筋蹦起,忽地握手成拳,似乎这样便能缓解后背的疼痛一般,“宁泽!待我拿到虎符,定让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
宁泽的眉心跳了跳,看向净元大师,“这便是大师说有生死之灾的人,之舟将她带来,想问问大师以后之事。为何要让我回避?”
他与净元大师是莫逆之交,两人虽意见时有不同,却素来不曾避讳过什么,突然这样,让宁泽无法理解。
净元大师的眉毛抖了抖,就在宁泽以为他要给个理由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一掌立于身前,拖长音调念了一声佛号,“不可说,不可说。”顿了一顿,又道:“宁师主只消回避片刻,请在门外稍候。”
惠袅袅总算明白为什么宁泽会让宁姚带她来这里了。
这位净元大师必是有些道行的,早就算出了原主的生死之灾,既是如此,想必也已经看出了她的问题,看宁泽的神色,约莫是对净元大师的话有些怀疑的,起身对宁泽道:“我也有话想单独问净元大师,劳烦世子先行回去,我稍后自己回屋就好。”
宁泽的笑容凝了凝,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可能?惠袅袅第一次见这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话对净元大师说?
“我也有话对你说,在门外等你。”说完,便转身出去。只是在转身之时,甩动的袖摆带动的风声有些大,让人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见他如此,惠袅袅心中也有些不舒坦,但转向净元大师的时候,便将这些情绪收了起来。他的眼睛,和她的爷爷很像。可是这眼睛里,没有她爷爷对她的慈爱。
他短短地念了一声佛号,“师主,生死之数,自有天定,你从哪来,便回哪去吧。老衲权当从未见过你。”
惠袅袅笑了,面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大师可知,我为何而来?”
“逆天改命万万不行。因果轮回,自有天定。”净元大师说得悲天悯人。
惠袅袅嗤笑了起来,“大师自论因果,必然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定有起因。你要强行让我回去……不就是想要逆天改命吗?”
净元大师双手合十,一串一百单八颗的紫檀木佛珠挂在他左手的虎口处,神情严肃,语重心长,“师主何必强词夺理冥顽不灵?你一身鬼气,纵然强行在此,阳寿也不会长久。”
惠袅袅心中生出恼意来,“我一身鬼气,是从娘胎里来的。在哪里都是如此!”
“净元,依我看,强词夺理冥顽不灵的是你!”
厉厉的出现,让惠袅袅大惊失色,“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厉厉偏头看向惠袅袅,神色镇定,眸光温和,抬手在她的耳边拂过,“你去一旁休息一会,等我和老朋友说几句话,不会有事。”
惠袅袅一双杏眼睁得老大,却发现自己只能看到他们动唇,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担忧地看向厉厉,见他并没有因为在这里而变得虚弱,反而身上显现出淡淡的金光……
她有些疑惑,看着这个平日里呆萌得如小奶狗一般的鬼,此时的神色举止竟如在门在等着的宁泽一般无二……眸子猛地缩了一缩……
……*……
净元大师震惊地看着这个身上散发着金光的千年厉鬼,“你……你是……”
厉厉温和的笑着,一双眼角上扬的桃花眼中没有温度,“净元大师已经认出来了,不是吗?”
净元大师踉跄着退了一步,捻着佛珠,念诵着经文,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佛咒对厉厉一点作用也没有。
膝上一软,坐呆坐了下去。
厉厉悠闲地在他的对面坐下,“别费劲了,你不会是百年之后的你的对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