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道出了上山后的第一句话。
“阿木古郎……”
山上,幽幽的风,轻轻的言,拂过宝音柔柔的发。
絮絮叨叨的,他像个老父,不停叮嘱。
东方青玄觉得脑子有些发胀,不是疼痛,不是晕眩,只是烦躁。他脚步挪了挪,走近碑上的几个字,一字一句道:“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人不可能总遂心愿。宝音,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她微微咬咬下唇,还是没有开口。
这一点,宝音懂的。
兀良汗的那一干臣子,也不允许他一拖再拖。
他喉咙微堵,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宝音,我回了兀良汗,就将要大婚了……兀良汗不能后续无人……我年纪不小,也不想再等。”
山上,树林,衣裳单薄,竟有凉意。
微风轻轻拂过去。
她那样执拗的感情,本是不该。可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她,去帮忙她,让她转变,这是他的失败……在今儿之前,他听到她喊那一声“义父”,以为她终究是明白了,是想通了,也放下了的。毕竟小女儿心态,过两年,遇到可心的儿郎,也就成了过眼云烟,哪知小丫头竟固执如斯?
一个小小的孩儿,一个他从襁褓里捧出来的孩儿。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东方青玄静静站着,也没有回头。
身后的小人儿还是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头,睨着坟冢前的香烛,又问:“宝音,这些日子,我想告诉你的话,我想你都已知晓,我就不再赘述。这一次离开,我不会再来南晏了,但……你若有什么困难,我定会助你。”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东方青玄也没有回头,只轻声问:“你做的?”
背后响过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人没有说话。
久久站立,他突地长长一叹,“出来吧。”
又是谁心血来潮,跑这儿种花来了?
是谁来拜祭他这个活死人?
时令已入夏,山上草木繁茂,那座孤坟隐于树丛里,似是又添不少萧瑟。东方青玄撩起袍角,一个人慢慢走近,却发现坟墓边初长的杂草已经除尽,坟前还有祭拜的香烛,坟冢前的空地上,还有一片人工开出花地,地上种满了花草,像是刚种上不久,还未成活,但花草叶儿却在盛夏的阳光中,绽放得美丽妖娆……
那一座孤坟,是他自己的坟墓。
离开南晏的前一日,东方青玄去了一趟帝陵的后山。
“宝音终于长大了……好。”
然后,又点头,微微一笑。
东方青玄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有问题?”宝音偏着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她之前从不叫他义父,可是这临走的时候,她却是偏偏叫了。她前些日子,总是刁难他,动不动要他抱,要他背,要他喂她吃东西,俨然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一夕之间,怎么就变了?这丫头的性子,真是琢磨不透。
东方青玄一惊。
她正在擦手,闻声抬头,笑,“义父,有事?”
“宝音……”
果然是赵樽的女儿,这副模样儿,与赵炔与赵樽,竟然都有异曲同工之处,让东方青玄不由叹气。
不问东方青玄具体的行程是哪一日,也不问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再到南晏,一张稚气可人的小脸儿上,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内敛,还有……波澜不惊。
她什么都不问。
宝音不问。
默默关注着,他改变了对赵樽教育孩子的可他却不明白,这赵樽教育出来的女儿,前一阵子还整天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在他跟前窜来窜去,这两天为什么却突然就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