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事情并不以张四维的意志为转移。随着张居正病重的消息渐渐传开,两京政坛都暗流涌动,张四维作为最有希望接任总理大臣的人选,直接上门“交心”,拐弯抹角示好的纷至沓来,让他精疲力竭。
这种事既不能拒之千里,又不能高调张扬,此间尺度非常难以拿捏,其中远近关系的分析判断也占用了他和幕僚的很多精力。
张居正在家休养,非大事皇帝也不去烦他,张四维立即感受到肩上的万钧之重。如今的政事堂,权柄更甚于昔日内阁,除了内廷大臣与侍从室的皇帝秘书等职能无法染指外,政事堂相当于过去内外廷权力之和。
有张居正挡在前面的时候还不觉得很累,但此时试着独当一面,张四维立即开始睡眠不足起来。从三月份开始,他的身体也开始消瘦,每日办公时间较过去增加了四个小时还要多。
三月十日,内官来传皇帝旨意,着张四维养心殿见驾。张四维问那内官,听说还有枢密使定国公徐文璧、副使刘应节、殷正茂等,忙整理仪容,跟着他进宫。
待到了养心殿门口小朝房,定国公徐文璧看着张四维吓了一跳道:“前次朝会凤磐先生气色还好,这两天工夫怎么下巴都尖了?”
张四维苦笑道:“希望皇上赶紧给政事堂加人吧。老先生告病在家,我们几个确实忙不过来。”徐文璧听了,笑道:“此可谓能者多劳。”
说话间,殷正茂和刘应节等人到了。见人到齐了,手中拿着拂尘一直站在门口的孙隆躬身要走,要去请皇上。徐文璧叫住他道:“孙公公,好些日子没见魏朝那小猴子了,他跑哪去了?”
孙隆笑道:“回国公爷的话,皇爷派他到南直隶办点事情。”见徐文璧没有别的吩咐,他快步走了。
张四维这些天用脑过度,听到什么话都疑神疑鬼,见徐文璧问话完了在那里皱眉头沉思,他摸不着头脑,只用力猜测魏朝去南方去能办什么事。
正沉思间,孙隆出门道:“几位大人跟奴婢来。”于是头前领路,将他们带到养心殿东暖阁,亲手打开帘子,让定国公打头的一行人进殿。
朱翊钧此时已经端坐在御案后面。等他们几个进来拜舞完毕后,笑道:“免礼,都坐吧。”这几个在御前也都放松惯了的,闻言谢恩,按座次东西相对坐在小墩子上,内官又在他们面前茶几上也摆上茶。
朱翊钧道:“今日喊你们几个来,是有几个事情要布置。”
“一是徐光启与费利佩谈判彻底破裂,我们取回吕宋、满剌加估摸着还是要跟西班牙做过几场,此事枢密院要做出庙算,政事堂予以配合,海军要加紧训练了。”定国公忙躬身承旨,张四维也答应了。
“虽然如此,但此事不必着急——那西班牙也没有和我们撕破脸的胆子,但本次会议后,相应的准备要开始做了。”
“第二件事,安南伪帝光兴过年时竟与阮氏联络上了,阮氏突然发难将郑松家诛灭。使者携人头北来求饶,道是愿意降封为安南国王,同时为占城招讨使——清化城以北,都献土于朝廷。”
张四维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郑松家历代扶保光兴帝一脉,却因朝廷南攻,光兴帝竟发动政变,砍了郑松人头来媚上国——安南也有风波亭啊。
看向对面定国公徐文璧时,见他听了这个消息嘴角也露出讥笑,知道这家伙和自己想一起了。
听朱翊钧接着道:“第三件事,安南既已初定,要让缅甸总督回来了。政事堂要尽快提出接替人选,并推荐安南总督。”张四维忙躬身承旨。
朱翊钧顿一顿道:“安南、缅甸以及南洋吕宋和满剌加的形势,政事堂和枢密院要紧密配合,放在一体考虑。政事堂还要研究,安南新占地如何纳入版图?对光兴的答复如何都要和南洋形势放在一起通盘考虑清楚——你们也不必问我,朕也没想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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