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一次呢?
路修媛七七未完,是为了她么?
邹充仪觉得心里有些酸,不不不,是,很酸。
明宗看着发愣的邹充仪,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满足。
原来自己不喜欢贤妃那样的热闹,也不喜欢贵妃那样的幽怨,更不喜欢德妃那样的完美笑容,自己,更喜欢这样真实的,敏感的,内敛的,感情。
感情?
明宗心里一凛,便低头轻轻“咳”了一声。
邹充仪惊觉一般,忙也矮身施礼:“嫔妾邹氏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嫔妾?!
不错,不错,这是世妇以上的宫妃的谦称。
她已经只是个充仪,不再是皇后,不再是宫中唯一可用“臣妾”的那个人了。
——这样的一个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妻子了么?
这样真实的一个她,这样率性的一个她,这样狡黠的一个她,这样待人和善亲切的一个她,这样面对自己痴心难禁的一个她。
已经不再是,我的妻子。
明宗忽然有些忍受不了邹充仪像宫里下人一样的谦称,一步跨过去,伸手拉着她站起来,口中没头没脑地斥责:“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孙德福早已洞悉了明宗的怒气由来,看着继续发愣的邹充仪,笑着打圆场:“邹娘娘自如些,圣人不喜欢您这般拘束。”说着,又冲桑九使眼色:“娘娘这里可有热食?圣人晚膳用得早了些,此时怕要喝口热汤才好。”
邹充仪下意识地接话:“有啊。不过都是小食,备着下酒的……”
明宗听了,眉头一挑:“都这般晚了,你还要吃酒?”
邹充仪早已恨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闻言更是脸上做烧,低着头,不肯再说话。
孙德福则满脸笑意,接话道:“天儿冷,睡前喝盏热酒也好。圣人不如吃些?”
明宗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屋,邹充仪习惯性地低着头亦步亦趋也进去了。
桑九便愣在外面,偏头悄声问孙德福:“孙公公,这是,要酒,还是要汤?”
孙德福伸手凿她个暴栗,恨铁不成钢一般:“真是不如花期多矣!圣人来看妻子,你给他喝汤?!”
桑九猝不及防,低低地叫了一声,捂着额角,委屈道:“娘娘又不会让圣人近身,吃酒做什么?”
这回轮到孙德福发愣,转头定定地盯着桑九看了半晌,方道:“难怪娘娘肯用你,竟聪明若此……”忙又回神,低声快速吩咐:“圣人最近心情极不好,来找娘娘闲聊的,你拿些绵长的酒来最好!你们院里如有特别的小食,能让圣人少喝些,就更好了!”
桑九连连点头,匆忙走去厢房,拍门:“阿舍,快出来!”
吱呀一声,桑九拍的门未开,耳房的门却拉开了,花期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内,直直地看向孙德福。似乎就等着一声吩咐,马上就能出来服侍。
桑九见状,心内为难,咬了咬嘴唇,方朗声道:“都睡吧。有事自然会叫你们。”
厢房内一滞,片刻后便是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渐渐一片寂静。
只有花期,并不为此言所动,仍旧直直地看向孙德福。即便知道这话明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孙德福看着花期,半天,叹了口气,扭开了脸。
花期黯然了脸色,低下头,慢慢闭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