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邹皇后忍不住闭了闭眼,皇宫到底有多可怕,怎么当年那些天真朴实美丽善良的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尤其是自己。
竟然开始谁也不敢相信了……
邹皇后也慢慢沁出了一线泪水,半天方道:“横翠,你现在知道花期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吧?你的责任重大,真的是事关咱们一宫人的生死荣辱啊……”
横翠微微一滞,这才想起当年撵采葛走时,花期曾经说自己须得多多留心,说清宁宫仍是聋子瞎子。
——那时候便猜到会有今日了么?
横翠低声嗫嚅:“娘娘,是我想简单了……”
邹皇后叹了口气:“其实,即便是现在,恐怕你也不懂——你须得能说出她们几个人诘问的所有答案,咱们才能彻底消停!”
横翠大吃一惊,不由便结巴了:“那,那岂不是连咱们自己人,都,都要……”
邹皇后摇摇头,咬着牙挣扎坐起,低声道:“你让她们都来。”
横翠意识到邹皇后要解开众人的疙瘩,忙应一声,就像想要挥开邹皇后暗示的话带来的巨大恐惧一样,匆匆跑了出去。
邹皇后扭头看向窗户的方向。
丑时前后,夜正浓。
今夜似乎是阴天,外头天上连一颗星也无,却薄薄一层雾气,远近弥漫。
暗暗沉沉,一片黑暗,漫无边际。
床前一灯如豆。
横翠必是怕灯火晃了自己睡不好,便仅余了床前一盏铜雀油灯,其余的都熄了。却显得此夜更加萧瑟。
自己的身边也是如此罢?
萧瑟凋零,孤独若斯。偏远近都看不清,摸不到,唯一片雾蒙蒙的暗黑,铺天盖地,压过来,压过来,就好像,一个庞大的怪物一般,眼看着就要吞噬掉清宁宫,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幸免。先是心神理智,接着是躯壳身体……
邹皇后正愣愣地出神,四个侍女来了。
四个人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进门后,一字排开,跪倒在邹皇后床前。
“采萝想出宫,花期怕丹桂抢了位置,横翠怕惹事,丹桂怕被排挤。”
邹皇后没有温言抚慰,而是一针见血,一语道破众人心事。
四个人的脸上都是惊疑不定。
邹皇后继续说:“采菲运气好,其他人未必有这个运气。”
四个人皆是一凛,却都身子不动。
邹皇后就似知道大家是心存侥幸一般,叹息一声,再下一剂猛药:“你们的相疑,都会传到圣人那里,然后,你们猜是什么下场?”
四个人终于忍不住,身子不约而同一抖。
邹皇后接着说:“我必然被废,也许花期能留下,也许丹桂会被发回兴庆宫做粗使宫人,但采萝和横翠,必被发往掖庭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