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锦只觉得自己眼角已经湿了,她屏息凝神,接着把自身灵气护体,欲将那乐声隔绝,然而就在这时,调子一转,又瞬间变得欢快悠扬。
而他本人,则忽而一笑,展颜间,顾盼神飞。那笑容绽开之时,结界之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白玉兰,那素色无瑕的花瓣,像是一场逝去的纯真旧梦。
一曲终了,伍魏秉收起箜篌,接着整个人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苏寒锦坐在一旁,视线一直落在那些白玉兰上。
那些白玉兰是真的,并非他的障眼之术,她捡起一朵放在手心,手指轻触花瓣,还能感觉到花瓣之中残留的灵气。修真界也有白玉兰的,不过这里叫白玉灵兰,仅供观赏之用,不晓得伍魏秉随身带着这些花朵干嘛?
想到这里,苏寒锦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他拣了朵白玉兰盖在脸上,然而眼睛却是睁开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的天空。
“我从青莽山上来的。”伍魏秉突然出声道,“整个青莽山,存活的修士,就那么一船人。”
千千万修士,仅有一百多人存活,而她,不再其中。他一心向道,然而有些事情,并非理智可以控制,那些精心收藏的白玉灵兰,是从前的他想做的唯一一件事,等到做完之后,便彻底斩断情爱凡心。
他为她弹一曲箜篌,唱一首离歌,斩一段情丝,存一场幻梦。然而他没有做到,因为她不在了。正是由于她不在了,那些没有完成的事情,险些成了他心中的魔。
一个一心向道的人,心里怎能有魔?只是他的放荡不羁并不能拯救他的内心,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当初她的出现让他如临大敌是荒唐可笑的,她的消失,才是他长生道上最可怕的坎坷挫折。
玉兰花已经纷纷洒落,而他并没有得到解脱,心头仍旧是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伍魏秉突然吹了口气,将脸上的玉兰花吹开,接着呸了一声道:“惨了,难道小爷要栽到一个死人手里。”他蹭地一下翻身坐起,接着看着苏寒锦,眼睛里顿时冒出绿油油的光,“我说,咱们来拉个小手,亲个小嘴怎么样?”
他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迎接他的自然是苏寒锦手中的长剑。她一手执剑,神情清冷,虽然容貌不同,却让他觉得有些许熟悉之感。伍魏秉呶呶嘴唇嘟囔道:“原来是个剑修。”
他说完之后又自言自语,“也是,天玄剑门怎么可能不是剑修。”
他今天的反常,大约是因为想起了从前,偏偏是这么个容貌平凡的女剑修让他想起从前,伍魏秉神色颇为不满,接着怏怏地走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苏寒锦见他终于安分,也静了下来,思索着应该如何是好,难道要先跟着他们一道回天玄剑门,接着从禁地那里偷偷摸出来?也不晓得玄松长老他们找到了媚魔没有?
就在她着急之时,突然听到了一点儿动静,随后她便看到罩着他们的结界上面出现了细小的波纹,如涟漪一般荡漾开。
“渡劫期!”
掌门是渡劫之境,他设下的结界自然只有渡劫期的修士才能破开,而现在,这结界显然已经被人攻击了。蹲在角落里的伍魏秉也是神色一变,他手一伸,箜篌已经出现在他怀中,随后便是一脸戒备。
“原来有两个人在里面。”一个声音娇笑道,“还是一男一女。”她话音刚落,一根手指突然戳破结界,直指苏寒锦眉心,苏寒锦大骇之下,七道护体剑气顺势发出,手中长剑瞬时迎上,与那手指直接撞了上去。
待看到她身上的七道剑气之时,伍魏秉动了,手指飞快地拨动琴弦,无数道银光同时射出,朝那一指轰去。
“天玄剑门和乐音门的人,金色剑穗,算了,别闹了。”另一个男声道。
“玩玩而已嘛……”女声咯咯笑了起来,“哎呀打搅了,你们继续,我就是好奇一下。”
接着两人声音俱都消失,待他们走后,苏寒锦顿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她看到破开的结界心头大喜,正欲从那破洞处离开之时,就听身后的伍魏秉道:“是你!”
伍魏秉一手指着她,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是你是你是你,是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