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历来被称为鱼米之乡,但随着人口增多,人地矛盾也渐渐显现。而在大片以丘陵山地为主的地区,人们便往山上开恳田地,高田应运而生并迅速增长。
青禾村,村名便来自村子周围开垦出的众多高田。以前每年插上秧苗之后,村子就仿佛被青青禾苗所包裹,一出家门抬头望见茁壮成长的青禾,便能感受到秋天迎来丰收的喜悦。
不过,自五六年前起,许多禾苗慢慢被替换成了桑苗,村中养蚕的人家也越来越多。种桑养蚕卖生丝,的确让村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但在去年官府鼓动村民将田地全用来种桑的时候,村中不少老人还是察觉到了当中的隐忧。
都说手中有粮才能心里不慌,庄户人家田里不种一颗粮,实在是让人心中没底。虽然卖生丝的钱能买更多的粮,可一下多出那么多生丝,到时真能顺利出手吗?价格不会被压吗?
最后,约有一半的人家不仅没多种桑苗,反而减少桑苗的占比,多种了粮食。因此,后来村里受到后土教煽动加入叛乱的人不算太多。
而现在,那些查明没有在城中行凶,只是被裹挟的村民,都已经被放了回来。但到了冬季,他们还得去给官府做一段时间苦力活,以示惩罚。
可就算家中余粮多一些,今年不下种也是万万不行的。眼看着天不下雨,村民们可愁坏了。低田还能设法引水灌溉,众多高田顶多挑水上去浇一浇,可没那个人力都弄成水田。
就在这时,太子和楚溪侯祭祀求来耐旱良种的消息传来,成了村子唯一的希望。
不过,一开始大多数村民并不相信,只当又是官府唬弄人的把戏。但没多久,县衙就来人通知断粮的人家可去衙门贷粮,又说有一种好用的新式犁,官府可帮低价改犁头,并指点村民改换犁臂。
有人将信将疑地去了,回来将犁改好一试,果然好用不少。村中其他人亲眼见到效果,这才跟上,不少还能凑得出余钱的人家都赶着换犁。
有了事情做,村民们心中也安定了些,生出点信心来,天天盼着府官发良种。
到了轮到青禾村领良种的这天,村长一大早便组织村中青壮推上车往县城去,其余人也焦急地在村头等待。
日头越升越高,众人心中越等越急。终于,几个爬上山张望的孩子冲下山来,一边往村口跑一边喊:“来了来了,村长爷爷回来了!车上都堆满了麻袋!”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村民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竟然真领回了满满的良种!
待得村长等人到了村口,立刻被一拥而上的村民们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根本听不清谁说了些什么。
村长不得不拿出个锣哐哐敲响,才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此时,队伍中走出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村民们这才发现,竟是连县丞都来了。这位县丞是本地人,还算颇得民心,想来也是因此才躲得过叛党对原官府的清洗。
县丞清清嗓子,放大音量:“各位别着急,良种都够的,一会儿村长便会按户发放,保管每户今年都能种出粮食来。”
下完保证,他掏出一本小册子:“这是种植良种的一些要领,由太子与楚溪侯整理印发。方才村长和这些儿郎们已经在县里听过一回讲解,这一本也会留给村长,各位有什么疑问,都可向村长问询。”
却是有人等不得,当即就问:“现下四月中,育苗还得一个月,今年还能有收获吗?”
县丞也没恼,耐心地道:“这良种只需三月便能成熟,八月底之前就能有收成。”
村民们顿时哗然:“三个月?竟是比我们原来的稻种少近两月时间!”
县丞抬手压一压:“具体的,大家多研究那册子,若是看不明白,也可到县衙来问人。”
村民们的信心更足了些,纷纷目光热切地看向车上麻袋。
却也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这良种要收钱吗?”
听得这一问,众人的心顿时又提起来。
县丞笑道:“不收钱。不过有了收成后,除了交足税,还得照数交回种子。”
村民们这才安心。只要当下不收钱就行,有了收成一切好说。
县丞又道:“我再多说一件事。去年年底的时候,楚溪侯给县里慈幼院捐过一批冬衣冬被,是木棉填充的。应该不少人都知道?”
村民们点点头。这年头新鲜事少,那事传开之后就有些好事的人专程去看了,回来将那冬衣冬被说得多好多好,引得不少人还挺羡慕。
县丞继续说:“如今楚溪侯想在咱们这里推广木棉,这个不占良田,就平常种麻的地便能种。若有人愿意种的,可以到县衙登记领种,也会发一本这样的小册子指导种植。”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商量。
县丞提高声音道:“木棉不仅能填冬衣冬被,还能织布。不知大家有没有在布商那里见过棉布,可比刮皮肤的麻布舒服得多。而且,楚溪侯还说了,只要大家能种出木棉,自家不想留的,有多少他收多少。而且,现下就先预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