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打量,只闻红莲“嗤”的笑了出来。阮云欢回头,顺着她的目光,便见靠后的一个年轻男子露出鞋子外的两个脚趾。被她一笑,男子身子不安的动了一下,两个脚趾不自在的向里缩了缩。
阮云欢横了她一眼,转头向立在前头的中年男子问道,“你是鲁大脚?”
“是!”鲁大脚躬身应了一声,便不吭声。
身后红莲又笑了出来,向白芍悄声道,“他叫鲁大脚,他儿子那双脚比他还大,却不知道叫什么?”
白芍也忍不住抿唇微笑,却捅她一肘子,斥道,“胡说什么?”
年轻男子一身寒酸,站在这满眼华贵的屋子里,已经是老大不自在,被二人一笑,更是满身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向父亲身后挪了挪。
阮云欢皱眉斥道,“红莲!”
红莲吐了吐舌头,向那男子道,“这位鲁大哥,对不住,我也只是说笑,没旁的意思,你可别见怪!”
年轻男子抬头向她一瞧,见是一个打扮鲜亮,生的极美的小丫鬟,不由脸上一红,忙双手连摆,说道,“是小人这样子失礼,哪里敢怪姑娘?”
这一抬头,阮云欢倒颇为意外,但见这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虽然皮肤粗躁黑红,但生的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竟然是个不错的后生,不由问道,“这个是你儿子?”
鲁大脚忙道,“是,是小人的儿子,叫鲁大虎!”
这一回连阮云欢也笑了出来。老子叫鲁大脚,儿子叫鲁大虎,怎么听怎么像哥儿俩。
说了几句话,鲁大脚见阮云欢一脸和气,满身的紧张慢慢放松,指着身旁的妇人道,“这是小人的老婆,徐氏!”又拖出藏在身后的一个少女,说道,“这是小人的二闺女,鲁二姐!”徐氏和鲁二姐忙又跪下向阮云欢磕头。
红莲又笑了出来,问道,“是不是你的儿子叫鲁大虎、鲁二虎、鲁三虎一路虎下去,女儿就叫鲁大姐、鲁二姐、鲁三姐一路姐下去?”
鲁大脚陪笑道,“是!姑娘猜的真对,就是这样!”
惹的白芍也笑了出来,说道,“这倒好记得很!”
阮云欢见徐氏生的瘦瘦小小,瞧着是个极利落的妇人。而鲁二姐身形与她相似,只是高挑一些,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倒是令一张平凡的脸添了些生动。点了点头,命她们起身,疑惑问道,“我记得你们家有十几口子人,怎么只有你们四人前来?”
鲁大脚一张黑脸涨的黑里透红,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共有五个儿子四个闺女,除大姐儿之外,他们几个,都在府外边的巷子里等着,只我们四个人进来!”
“为什么?”阮云欢不解挑眉。唤他们来的人应该已经传话,命他们全家前来。
鲁大脚身子缩了缩,嗫嚅半晌,方低声道,“小人家里,只有这四身见得了人的衣裳,另外几个进来,怕……怕连累小姐遭人笑话!”
这话一说,连红莲也笑不出了,惊愕的张着嘴,和白芍两两对望。这样的衣裳,在他们眼里,还是“见得了人”的,那见不了人的又该是怎样?
阮云欢默然。上一世,她从没有关心过母亲留下的几家陪房,这一世,虽然她命人查找他们的下落,知道他们日子过的艰难,却从没料到艰难到这个地步。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这样,我先命人安顿你们住下,改日再带来一并见我吧!”
鲁大脚忙一边躹躬一边连声答应,憋了半天,才嗫嚅道,“大……大小姐,我们来时,果园子有人接管,日后……日后我们……我们做什么?”在旁人眼里,那片果园贫脊,根本不足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可在他们眼里,那却是一项生计。
阮云欢点头道,“我也正要问你这个,你除了养护果树,还会做什么?”
鲁大脚忙道,“小人是庄户人,地里的活儿小人都会,还有这几个小子丫头,也个个干得了活,绝不会偷懒!”
“嗯!”阮云欢点了点头,又再细问了些往年果园的收成之类的事,这才说道,“我知道了,等有了活儿,我自然会安置你们,今儿便先回去吧!”
鲁大脚一怔,脸上现出些为难,挣扎了片刻,也只躬身应道,“是!”
徐氏神色露出些惶急,伸手悄悄拽了拽鲁大脚的衣裳。
鲁大脚悄悄抬头望了阮云欢一眼,一手将衣裳拽了回来,却不说话。
阮云欢瞧在眼里,说道,“鲁家婶子有什么事,但说无防!”
徐氏一听,忙跪了下来,磕头道,“回大小姐,去接果园子的人说,今年府里的钱粮仍要我们出,可是……可是果子还没收,我们……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