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志祥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那一片地里,有一个农妇戴着斗笠,坐在岸上守着,像姜子牙垂钓渭水一般。她说,要想从菜地经过,必须给五百元。我们好说歹说,若洪水冲过来,别说菜了,地都荡然无存。可是,她是油盐不进,没看到真金白银,谁也说不动她……没办法,我只有叫一个水性好的干警,脱了衣服,绕过菜地,跳到洪水里游过去……回来的时候,他满眼都是泪,说是冻的……想不到吧,我们誓死捍卫的人,也有这样的憋屈。”
孙明撑着雨伞,觉得眼角冰凉,心里在淌血,为了不计生死、投入抗洪的年轻战士。
他久久地没有说话。
凡事慢一拍要比快一拍要好,这也是领导的艺术。
它不是教你磨洋工,而是要求你看看形势,再做出判断:有些事情该怎么做,做到什么分寸,都需要你来亲自把握拍板。
一会儿过去,他问张世杰:
“这个村主任呢?这时候,他不现身,干嘛去了……等会市里来人,说不定还有电视跟拍,这样子可搞不好。”
“他早晨来了一下,说是家里有事,现在还没来……我这就打电话给他。”张世杰说着,对着电话喊起来。
听说书记上堤了,村主任飞也似的跑过来了,故意做着气喘吁吁的样子。
他叫郑道生,五十多岁。
作为孙明扎在故乡那一根针,他跟孙明的关系比较近。他们原来也认识,他的弟弟,还是孙明的同学呢。
“您亲自来了?孙书记。”这句话,算是打招呼。
他的脸颊红红的,满口酒气。孙明知道,他对酒精形成依赖了,酒是他的命根子。
他喝酒有很多传奇故事,听说把酒当水喝,当饭吃。就是晚上起夜撒泡尿,还必须掰过酒壶咕两口。
这时,郑道生首先跟孙明打招呼,然后立马掏出一包蓝色的芙蓉王派起烟来。
孙明皱着眉头,没有接他的烟,心说你老大不小了,做事拉胯,派烟倒是积极。
薛志祥接过烟,夹在耳朵上,问:
“你又喝了?”
郑道生有一个绰号,叫酒疯子……只要工作扎实,不误事,喝酒是个人爱好,都是乡里乡亲的,孙明也不好说什么。
跟着他来的,还有一个后生,铁塔一般魁梧。
他面对各位领导的时候,自然表现得恭敬谦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但是,他的身上,还是掩饰不住江边汉子的油滑和老成。
只见他磕巴了下,道:
“我……两个小时没有喝酒了……在帮供销社搬家呢。那里的货物有几百种,淹掉了实在可惜。”
孙明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又问:“你说谁?帮供销社搬家?”
郑道生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红一块白一块,有些许疑惑,道:“是啊……”
孙明点点头,想了想道:
“我知道供销社的承包人,叫李春和,他是一个勤快又本分的人,他在河边长大的,知道未雨绸缪吧,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了……那好,我现在打电话,慰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