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摇头道:“李兄,此事大为不易。咱们苏北的力量,要靠自己独立,势比登天还难。前段时间,兴中会二次叛乱,结果如何?白白损失了几省地盘,损兵折将,于事何补?那些葛明党人,事不成,可以远渡重洋,一走了之。我辈家产皆在于此,又能往何处去?依我之见,与其举兵叛乱,不若依附于强人。如今张绍帅坐镇徐州,冯华帅执掌江宁。我们不管是投张,还是投冯,共同驱赵。将苏北,划归长江巡阅使辖下,或是江苏治下,江北的政令,我们就不用理会了。”
几名士绅对这个提案,都颇为赞同。冯玉璋与张员比较之中,众人又更倾向于张员。
这位从来不掩饰自己憎恨共合思想的张辫帅,有勇无谋,学识也差。手下部队依旧用前金做派,行跪礼,递手本,人事任命以札委派遣。全军都留辫子,见大帅要跪参,传令依旧用龙头令箭。这些举措,显然更符合这些士绅的口味。
再者,张员行事,效法前金大将年羹尧的派头,对红顶子的武官,颐指气使,视为仆役,但对幕宾却特别客气。尤其对于这些前金时代中过功名,或是做过文官的旧派文人,最为尊敬,对于留学生,则多半欲取首级而后快。
这些孔教会成员,在前金时代都有功名在身,内中既有做过知府知县的,也有在京里做过堂官的。张员接管苏北之后,肯定会保持原样不动,则地方实权,还是操持于自己这些士绅乡贤之手。
不但田地可以保全,出夜权这等优良传统,也可以延续下来,我华夏道统不至于断绝,几千年灿烂文明不至于毁于一旦,自是善善之举。
另一人道:“长素先生不久之前,曾经发来电报,自京中得到确实可靠的消息,大总统决定以儒教立国,祭天祀孔,我孔教会合当兴旺,反对中华传统文化者,必然会受到大总统严惩。另外,大总统正准备推行一道政令,将各省督军与民政长分开。督军,不得兼管民政,等到赵冠侯去了民政之职,军队不得干预民政司法,我们还用的着怕他?”
众人皆知,说话之人在京城之中素有门路,因为梁任公加入内阁,与弟子因为卖官之事,公开失和的康祖诒自然不会入阁为官。但是其在京中广有耳目,消息灵通,肯定不会无的放失。只要坚持过眼前,赵冠侯失去民政长的位置之后,自己这些士绅也就不用怕他。再一想到,未来孔教会将有可能被大总统定为国教,自己这些会首,在地方上,足以与省府要员颉颃,田地自然不会被侵夺,不由都长出一口气。
几人都向着出主意的士绅举杯为贺,又对宝月道:“今晚上,你来陪林老爷,局帐,我们几个来付。”
宝月微微一笑“这……怕是还有点不方便,我这晚上还有一位客,林老爷能不能留下,还得看那位客的意见。”
纪女有几个客人撞车,倒是很寻常的事,像这种红倌人皆有手段,可以把几方面都敷衍住,不至于得罪一方。像这种公开说出来,未免有治一经损一经的嫌疑,此次会议的发起人之一,宿迁名儒李淮生把脸一沉“有客?不知是哪一位客人,难道宝月姑娘和他的交情格外深一些?”
宝月不慌不忙“那倒也不是,只是人家是远来的,大老远来一次,又有朋友的面子,我若是招待的不好,在姐妹面前不好交代。这样吧,我让你们见一面,有什么话,你们当面讲开。”
票客之间,断没有公开见面的道理,几位中华道统的维护者,都是风月场中名宿,如何不懂这个规矩。各自皱眉,都想着这宝月如此糊涂,怎么当的头牌。正准备起身推坐离开,给她来个晾台的光景,却听她咳嗽一声“我说,您还是请出来吧,该听的也听的差不多了,何必还在里头待着。”
里面小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的男子笑着从里面走出来。“我正欣赏宝月你的佳作呢,你就非把我叫出来,这是从哪说起的。各位员外,你们好啊。赵冠侯在此,给各位见礼了。”
众人见出来的男子,一身呢子军装,配枪悬刀,正是他们方才要对付的赵冠侯,自己的商议都被他听了去,这未免太过尴尬。好在这里是徐州,不在苏北辖区,李淮生看了看宝月“宝月姑娘,你这交情卖的还真好,看来,这地方我是不能待了,告辞!”
“慢着!”赵冠侯冷声道:“几位,来容易,想走,怕是很难。我还有几件公事,要和各位援外聊一聊,你们现在,怕是不能走。”
李淮生面色一寒“冠帅,您是江北巡阅使,徐州乃是张绍帅驻节之地,您的辖权还到不了这里。老朽在徐州,总不受冠帅您的管束吧?”
“淮翁,你这话就错了,在苏北,你归我管,在徐州,你还是归我管,到了哪,你都得归我管。你们几位员外带的卫队,都已经被我的人缴械了。现在你们几位,没有我的命令,怕是哪也去不了。”
“冠帅,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出谋投奔张员的林仰山挺身而出“难道,堂堂共合大员,要学河南的白狼绑票么?”
“不是绑票,是抓捕。你们几位,涉及到白狼的案件里,必须跟我回山东协助调查。你们要说张员啊,好,我这就给他挂电话,让他当面来跟你们谈。”
宝月这里安有电话机,赵冠侯要通电话,时间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只听一阵脚步声音,先进门的是四名背刀马弁,进门之后,如同戏台上的站门一样,左右一分。随即,就见一身袍褂的张员,自门外走进,按着两拜六叩的礼节,给赵冠侯施礼道:
“卑职张员,给爵帅请安。”(未完待续。)